短暫的死寂之後,人群中爆發出更大的恐慌,但這次,恐懼的矛頭調轉了方向。
人們驚恐地互相審視,眼神裡充滿了猜忌和一種近乎瘋狂的狠厲。
剛才還互相敬酒、談笑風生的人,此刻看彼此都像是看著潛在的催命符。
“誰是馬拉家的人?!”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商人第一個失控地怒吼起來,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睛因為恐懼和酒精而變得赤紅,凶狠地掃視著身邊瑟瑟發抖的人群,“他媽的彆想混在裡麵害死我們全部!”
“對!把他找出來!快點!”
“彆讓他跑了!”
混亂中,立刻有人響應,恐懼讓他們的聲音都變了調。
“快看!那個角落裡的家夥!”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來自一個穿著華麗、此刻卻花容失色的貴婦,她指著一個試圖縮在人群陰影裡、拚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年輕人,“他是恩裡克的遠房侄子!我見過他!”
被指認的年輕人身體猛地一僵,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慌亂地連連擺手,聲音帶著哭腔:“不!我不是!我早就跟他們沒關係了!真的!我發誓!”
“放你娘的屁!”旁邊立刻有人跳出來反駁,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年輕人臉上,“上個月我還看見你捂著屁股從恩裡克書房出來,手裡還拿著一袋子金幣!”
“我……”年輕人還想辯解,但已經沒人聽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理智和體麵。
幾個離得最近、被求生欲衝昏頭腦的賓客已經麵目猙獰地撲了上去。
他們七手八腳,粗暴地撕扯著年輕人的衣服,將他從人群裡硬生生拖拽出來。
年輕人驚恐地尖叫,手腳並用地掙紮,卻無濟於事。
最終,他像一條死狗一樣,被狠狠地摔向大廳中央那片空曠的地板上。
“滾回去!彆連累我們!”
“馬拉家的雜種!去死吧!”
有人甚至在他摔倒的地方,狠狠地啐了一口。
有了第一個被揪出來的犧牲品,場麵徹底失控。
“還有那個女人!她戴的項鏈是恩裡克送的!”
“那個老頭!他是馬拉家的賬房!”
“快!把他丟出去!”
幾個試圖蒙混過關,或者僅僅是與馬拉家族沾親帶故、平日裡引以為傲的人,此刻都被身邊那些急於撇清關係的所謂“朋友”、“生意夥伴”毫不留情地指認、揪了出來。
他們被推搡、被腳踹,哭喊聲、求饒聲、惡毒的咒罵聲響成一片,交織成一曲絕望的樂章。
但那些爭先恐後湧向大門的賓客對此充耳不聞,甚至有人在把昔日的熟人丟出去後,臉上露出了快意的解脫。
恩裡克·馬拉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身體抖得像篩糠一般。
恐懼和憤怒在他胸中交替燃燒。
他想怒吼,想阻止,卻發現自己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
這些人,前一刻還對他阿諛奉承,下一刻就為了活命,毫不猶豫地撕咬他的族人。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個魔鬼,就那樣平靜地看著。
他的眼神,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恩裡克甚至產生了一種荒謬的錯覺:也許自己和那些被丟出去的人,在對方眼裡,真的沒什麼不同。
他當然認出來了。
眼前這個煞神,就是當年那個被他像攆狗一樣逼走,那個殺了他寶貝兒子的甜品店老板!
那個他以為早就死在哪個角落的賤民!
但正因為認出來了,他才更加不敢置信,內心充滿了荒謬的驚駭。
這才多久?不過短短三年的時間!
一個東海隨處可見的賤民,怎麼可能搖身一變,變成了懸賞金高達六億五千萬貝利、連七武海都能擊敗的大海賊?!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東海怎麼可能誕生這種怪物?!
莫澤靜靜地站在那裡,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那些被丟出來的馬拉家族成員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他隻是在等待,等待兩分鐘時間的結束。
時間一到。
沒有預兆,沒有多餘的動作。
莫澤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一股無形無質,卻仿佛能壓垮靈魂的力量,驟然降臨!
威壓驀然降臨。
就像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整個大廳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還在尖叫的人,聲音戛然而止。
還在推搡的人,動作瞬間僵硬。
還在奔跑的人,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壁,猛地頓住。
所有人的大腦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思維停滯,意識被強行剝離。
恐懼甚至來不及浮現,眼前便是一黑。
噗通、噗通……
如同被割倒的麥子,還停留在城堡內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軟倒在地,失去了所有知覺。
轉瞬之間,喧囂的大廳死寂一片。
隻有沉悶的倒地聲和粗重的喘息聲回蕩。
唯有恩裡克·馬拉一人被那無形的意誌放過,還能站在原地。
王者的證明——霸王色霸氣!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著整個大廳。
恩裡克·馬拉站在一片“屍體”中央,成了唯一的活物。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擂鼓的聲音,還有牙齒不受控製地上下磕碰發出的“咯咯”輕響。
冷汗浸透了他華貴的禮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冰涼滑膩。
“把馬拉家族的家族成員名單,全部交出來。”
名單?
恩裡克的大腦像是生鏽的齒輪,艱難地轉動了一下。
他要名單做什麼?難道……
一個可怕的念頭讓他渾身劇烈地一抖,幾乎要站立不住。
斬草除根!這個魔鬼,他要斬草除根!
“我……”恩裡克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厲害,發出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箱。
他想求饒,想辯解,想說自己可以付出任何代價,隻要能活命。
他甚至想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但他臉上的肌肉完全僵住了,隻能做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扭曲表情。
他想說點什麼,比如“名單就在書房”,或者“我馬上給您拿”,試圖用順從來換取一線生機。
然而在那越發沉重的精神壓迫之下。
恩裡克的大腦中隻剩下兩個字在反複回蕩,如同魔咒。
“名單……”
它抽走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隻留下最原始的恐懼。
反抗?不可能。
逃跑?無處可逃。
求饒?似乎也毫無意義。
那層由財富、地位和虛榮堆砌起來的堅硬外殼,早已布滿裂痕。
現在,隨著那無聲壓力的持續,裂痕迅速蔓延、擴大,最終徹底崩碎。
他那點可憐的意誌力,就像狂風中的殘燭,掙紮了幾下,便噗地一聲,完全熄滅了。
一股騷臭味從他身上傳來。
恩裡克那脆弱的意誌所構築的防線,頃刻間便被完全摧毀。
片刻之後,恩裡克如同行屍走肉般,捧著一本厚重的名冊,雙手顫抖地遞到了莫澤麵前。
然後,就是殺戮盛宴。
鮮血開始從城堡的各個房間蔓延出來,彙聚在大廳,染紅了華麗的地毯。
粘稠的紅色液體,如同擁有生命一般,順著大門敞開的縫隙,緩緩流淌到城堡之外。
血腥味逐漸彌漫開來。
莫澤的殺戮,也一直延伸。
殺戮,如同精準的外科手術,開始在這座小小的王城內蔓延。
直至歐伊科特王國這小小的王城內,再無馬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