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一身藍裙,麵容冷淡的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那雙雲水眸不帶任何溫度,觸到林柏川的身上竟讓他頭皮發麻。
有一瞬間他竟覺得,林姝是故意在門口堵他來的。
可看到青兒手上的包裹後,林柏川的腰杆一下子又挺直了。
大清早的她穿成這樣,又帶著東西出門。
是要去乾什麼?
眼看著林姝就要從他身旁經過,林柏川厲喝出聲:“站住。”
林姝置若罔聞,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林柏川怒從心中起,他加重了語氣:“我讓你站住。”
一個健步他衝到林姝麵前,伸手就去奪青兒手裡的包裹。
那包裹裡是林姝一晚上的心血,若是被林柏川奪走,她的心血就白費了。
青兒死死的拽著包裹不肯鬆手,林柏川更加篤定這裡麵的東西不簡單。
他看青兒不鬆手,惱怒之下一巴掌打到青兒臉上:“給我鬆開。”
林姝臉色一冷,一腳踢中林柏川的膝窩上,他膝蓋一麻跪在了地上。
趁機,林姝奪回包裹,把青兒護在身後。
順勢還了一巴掌回去。
林柏川的酒醒了幾分,緩緩抬眸,他對上林姝染了譏諷笑意的眼裡:“林二爺大早上練的這功可真讓人歎為觀止,你慢慢練,我們就不奉陪了。”
林柏川氣的臉都漲紅了。
他想要起身,卻發現身子綿軟使不上一絲力氣。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林姝帶著青兒遠去。
林柏川試著起身,卻發現雙腿根本沒有知覺。
他眼裡露出一絲恐慌,更多的卻是覺得丟人。
若是被人發現他跪在這裡,他還怎麼做人?
思來想去,還是先離開這裡為妙。
不遠處,林姝看到林柏川手腳並用往前爬,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音。
青兒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音,她看林姝的眼神滿是崇拜:“小姐,你好厲害啊。”
她隻知道林姝會醫術,卻不想她還能輕易製服一個男子。
林姝看著青兒略顯紅腫的臉頰,拿出藥膏給她抹在臉上,對她道:“膝蓋是人身體最脆弱的部分,下次你再遇到危險,就照著對方的膝蓋骨踢,力量懸殊的情況下踢完就跑,明白嗎?”
青兒重重點頭:“知道了。”
小姐真好,不僅替她出氣,還教她防身之術。
可她哪裡知道,這些都是林姝用挨打學來的。
林姝掩下眼底的晦澀,那些沉重的過往,她再也不想想起了。
……
南陽王府。
“滾,都給我滾出去……”屋內傳來男子的咆哮聲,可是那聲音卻十分孱弱,還夾雜著劇烈的咳嗽。
幾個大夫提著藥箱從屋內慌亂的走了出來,他們跪倒在南陽王妃的腳下,祈求道:“王妃饒命啊,老朽實在是無能為力,世子他根本不配合,還把我們打了出來。”
南陽王妃的臉色憔悴的厲害,眼睛紅紅的,看著屋子的方向滿是哀傷。
蘇燕回病情越發嚴重了,以前他還會乖乖吃藥。
可最近卻連藥也不肯吃了。
不僅如此,他還把前來給他看病的大夫,全都轟了出去。
這已經是換了第五批大夫了,所有進到他屋子裡的大夫,無一不是被打的頭破血流。
半晌,南陽王妃吸了吸鼻子,擺了擺手聲音無力的道:“你們,退下吧。”
大夫們如釋重負,拎著藥箱離開了。
“林姝,拜見王妃。”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南陽王妃晦暗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她看林姝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聲音不由的哽咽起來:“你終於來了。”
普天之下,除了林姝再無人能救蘇燕回。
可隨即,南陽王妃又發起了愁,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燕回他不肯喝藥,便是有再好的靈丹妙藥,又有什麼用。”
林姝對著南陽王妃道:“我試試。”
是人都想活,蘇燕回又是世子,前途無量。
不過是被病痛折磨了幾年,怎麼就想放棄了呢?
南陽王妃點了點頭,林姝拎著藥箱走了進去。
剛進門,就見滿地的狼藉。
到處都是碎瓦和摔倒在地的桌椅。
“滾出去……”一聲厲喝伴隨著悶咳傳來,林姝非但沒停,反而還走了進去。
蘇燕回坐在軟榻上,頭發蓬亂的垂下遮住了他的麵容。
他佝僂著身子,衣襟敞開露出滿是疤痕的胸口。
當他意識到來人非但沒有離開,反而還走了進來時,麵上怒意更重:“滾……”
後麵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他死死的咽了回去。
看著近在咫尺的林姝,他慌亂的把衣襟合上,躲避著林姝的眼睛:“誰讓你進來的,滾。”
最後一個字,竟是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
林姝把藥箱放在桌子上,並沒有理會蘇燕回的暴怒。
“你在生氣,氣什麼?”林姝的聲音平靜的沒有任何起伏,她不解的看著蘇燕回,繼續道:“僅僅是因為你身上的疤?”
蘇燕回倏然轉過頭,睜著腥紅的眸子看著她:“我死我活,與你何乾?”
然而,下一秒他就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隻見林姝緩緩抬起衣袖,上麵遍布的疤痕如同一條醜陋的蜈蚣盤在上麵。
燙傷,鞭傷,不計其數。
甚至,比他身上的傷,還要嚴重。
看到這一幕,蘇燕回的瞳孔劇烈的顫抖起來:“你,你怎麼傷成這樣?”
林姝把衣袖放下,輕笑一聲:“不過是具皮囊而已,我一個女子都不在意,你身為男兒卻覺得天都塌了,蘇燕回,我真是瞧不起你。”
“以前,你可不是這般懦弱的。”
然而蘇燕回隻死死的盯著她的胳膊,眼底的痛苦幾乎將他淹沒。
他從未想過,林姝會傷成這般模樣。
更加沒有想到的是林姝這副無所謂的態度。
她在軍營裡,到底遭受了什麼?
林姝在他麵前坐了下來,聲音平靜的道:“你總覺得自己是折翼的雄鷹,可我又何嘗不是?在這世間,我不過是一灘任人踐踏的爛泥。
咱倆誰也沒比誰好到哪兒去,在軍營裡,我吃過發餿的飯菜,給人卑躬屈膝地下跪,被人像螻蟻一般肆意踐踏,但哪怕身處那般絕境,我也從未想過放棄生命。”
林姝微微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一字一頓地說道:“因為隻有活著,才有複仇的希望。”
她倏然靠近了一些,兩眼銳利的看著蘇燕回,問他:“你不想親手把仇人的喉嚨割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