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烏雲遮日,侯府陷於昏暗。
陸承晏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府裡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侯府安靜的落針可聞,管家迎上前,剛要說話便被他抬手止住了。
今天仁帝把他叫入宮中,狠狠訓斥。
就連皇後,也跟著遭了殃。
哪怕管家不說,陸承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母親如何了?”他問道。
管家一臉喪氣,回道:“太夫人吃完藥後,似有好轉,隻是人還是昏睡著。”
其實陸夫人的病陸承晏是知道的,聽完管家的話,他的一顆心落到了穀子裡。
林琅,並未為母親求來藥。
陸承晏想了想,停下了腳步。
這藥,還需得他親自去求。
隻是在禦前跪了半日,他的膝蓋已經痛的打不了彎了。
每走一步,便如針紮一般。
隨從心疼的扶住了他,聲音急切的道:“侯爺,還是先上藥吧。”
“無妨。”陸承晏輕輕搖頭:“母親的病,耽誤不得。”
他艱難上馬,而後一勒韁繩,朝著安濟坊奔去。
安濟坊外,排了長長的隊,一眼望不到頭。
院子裡麵更是人擠人,連林姝的身影都看不到。
陸承晏心焦如焚,攔住一名路人,問道:“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多人?”
路人麵色憔悴,一臉憤怒:“還能怎麼回事,還不是忠勇侯府夫人做的好事,若不是她疫情早就被控製住了,我們也不至於變成這樣。”
路人說完,這才發現陸承晏身著富貴。
他警惕的看著陸承晏,問道:“你不是忠勇侯府的人吧?”
陸承晏心頭一滯,下意識的搖頭:“不,不是。”
曾經的忠勇侯府被世人提起,都是讚賞的,崇拜的。
可現在,忠勇侯府成了過街老鼠。
人人喊打。
陸承晏心裡滿是苦澀,是他錯了。
如果他一開始就堅定的選擇林姝,會不會是另一番景象。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他的選擇是他自己作的孽,自然這苦果也該他嘗。
他靜靜的站在隊伍後麵,跟普通人一樣排隊,等著領藥。
隨從見此,上前對著他道:“主子,屬下來排吧,你身上還有傷。”
陸承晏卻搖了搖頭:“不必了。”
若是連這份勇氣都沒有,以後他還如何麵對林姝。
隨從眉頭擰成了一團,主子太苦了。
陸承晏卻覺得不苦,甚至還心生歡喜,甚至有了期待。
他跟林姝之間,不應該被這麼多誤會牽扯住。
他想要重新跟林姝重頭再來。
隨著人越來越少,林姝的身影也越來越近。
陸承晏看著她對病人和藹可親,臉上總是帶著笑。
她的臉色很疲憊,可是眉眼間卻是神采飛揚。
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無憂無慮的林姝。
當陸承晏出現在林姝麵前時,她也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後公事公辦的給他看診,再去拿藥。
從頭至尾,並沒有對他有任何特殊。
陸承晏幾次想跟她說話,都沒有機會。
直到他走出安濟坊,才發現他跟林姝之間已經越來越遠了。
因為林姝的目光不再追隨他,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彆人保護。
七皇叔,景桓。
在林姝的身後,他靜靜的坐在那兒。
兩人不時說上幾句話,似在討論病情或是方案。
又或是彆的。
雖然沒有曖昧,但卻莫名的和諧。
陸承晏現在最羨慕的人,就是七皇叔。
他可以離林姝很近,可以跟她共處一室,甚至為她所用。
拿著藥,陸承晏心裡滿是酸澀,離開了。
林姝看著陸承晏走遠,眼裡掠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采。
青兒不解的問道:“小姐,你何必管他死活呢,若我是你,定不會給他藥的。”
林姝卻輕笑一聲,說道:“我可以不管他的死活,但陸夫人於我還有用。”
外祖父的案子,陸夫人應該知道些什麼。
林姝給她藥,也是想賣她個人情。
青兒哦了一聲:“難怪呢。”
她偷偷看了眼七皇叔,見他在屋子的另一個角落,正在指揮隨從忙活著。
從林姝進入安濟坊時起,七皇叔就一直陪著。
他沉默寡言,對任何人都冷漠,隻有對林姝便會呈現不一樣的柔情。
青兒一臉崇拜的搖著頭,犯了花癡:“小姐,你若是能嫁給七皇叔就好了。”
林姝急忙捂住了她的嘴,悄悄的看了一眼景桓,見他並未聽到才鬆了一口氣。
回頭,沒好氣的白了青兒一眼:“你這死丫頭,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
青兒吐了吐舌頭,賣力的為景桓說情:“七皇叔有顏有權,京中女子哪個不想嫁給他,奴婢想的是若是小姐嫁給七皇叔,以後就再也沒人給欺負你了。”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快去乾活。”林姝生怕青兒越說越不像話,急忙給她派了個差事:“去把這些藥材,都分發下去。”
青兒看著麵前滿滿一桌的藥材,歎了口氣:“奴婢都忙了三天三夜了,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雖然抱怨,可是動作卻不慢。
林姝看她的樣子不由的輕笑搖頭:“這丫頭……”
她捶了捶酸痛的腰,心裡卻十分歡喜。
雖然累,但是值得。
疫情控製住了,等到最後一次藥分發完,她也可以睡個好覺了。
景桓朝著林姝看過來,正好將這一幕儘收眼底。
他喚了白術前來:“最近幾天大家都累了,傳令下去,去百福樓定幾桌酒席,犒勞大家。”
“是,王爺。”白術領命,就要走。
卻又被景桓叫住了:“青兒勞苦功高,賞銀五百兩。”
本來他想賞銀千兩的,可一想對於一個小丫頭而言,太引人注目了。
便把千兩,改為了五百兩。
白術有些驚訝:“為什麼要賞那小丫頭?”
王爺說青兒勞苦功高,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勞苦功高,單單賞了那小丫頭,真是奇怪。
景桓想了想:“那每人都賞五百兩。”
單賞青兒,的確太紮眼了。
白術倒吸一口涼氣,語氣驚悚:“王爺,你是認真的?”
五百兩啊,那可不是小數目。
安濟坊裡乾活的人,少說也有二三十人。
王爺這一賞,可就賞出去了一萬五千兩銀子。
雖然王府家大業大,但也不能這麼敗啊。
白術心疼的五官扭曲,看林姝的眼神都帶著幽怨。
若是府裡有個女主人,王爺也不至於如此。
林姝卻是一愣,這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