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宋姝提到的那本書，是紮在愛麗絲心上的一根刺，大部分時候她都忽略這件事，但每當注意到時，就難以再次忽略。
哦，也許用呼吸來比喻更合適，畢竟一旦注意到呼吸，就沒辦法自動呼吸了……
愛麗絲不由得慶幸起灰霧之上並不需要呼吸，當然，她回到現實中其實也沒有這方麵的需求，對天使來說，呼吸就像是吃飯、喝水和睡覺一樣，更多的是作為人時期的習慣。
愛麗絲沒去看克萊恩的表情，她注意到這似乎是羅塞爾大帝給後來者的寄語，一言不發地繼續看下去。
“如果還有人能看懂我的日記，一定要記住，謹慎地選擇你的非凡途徑。
“一旦確定了這點，也就意味著你的盟友和你的敵人也大致確定了。
“我沒法提出具體的建議，因為我看不清七神，看不清那些邪神的真正麵目，這也許與那個古老組織隱藏的第二塊‘褻瀆石板’的部份內容有關，很可惜，我隻是大概猜到有隱藏的部分，無法獲得證實。
“同樣的，我也不知道第一塊‘褻瀆石板’書寫著什麼。
“一個有用的告誡是，不要選序列0位置已經被占據的途徑，並且小心相近途徑的序列0、序列1，我在這方麵就吃了很大的虧。
“至於序列0代表什麼，如果你還不知道，記得搜集我其他日記。
“嗬嗬，這一頁相當於我人生的後記，若是我成功，那之後就是神生，就是另一段故事，如果失敗，那就沒有之後，大概，嗯，你懂的。
“去吧，能看懂我日記的朋友，去探尋我們穿越的秘密和其中埋藏的真相吧，我會注視著你的，如果我還活著。
“最後提醒你一句，一定要記住：
“小心月亮！”
看來大帝最後還是失敗了啊……愛麗絲輕微歎息一聲，看著最後的“小心月亮”搖了搖頭，抬起頭來。
克萊恩仿佛是等著她看完那樣問道：
“敵人和朋友已經確定了，指的是不是相鄰途徑？”
愛麗絲點了點頭。
這很容易想明白，相鄰途徑的序列0如果想要更進一步，那彼此將是必然的敵人，愛麗絲朝克萊恩確認道：
“你知道自己的相鄰途徑是哪些吧？”
克萊恩反問道：“‘偷盜者’和‘學徒’？”
這便沒有其他問題了，愛麗絲點了點頭，沒想到克萊恩又好奇地問道：
“‘命運’途徑有哪些相鄰途徑？”
“沒有。”愛麗絲直白地回答道。
“沒有？”克萊恩吃驚地看著她，眼神中流露出羨慕來。
愛麗絲知道克萊恩為什麼羨慕，她無情地開口道：
“相信我，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你不可能沒有敵人的，如果量變少了，那隻能是質提上去了。
“不然的話，你覺得我憑什麼幾千年沒成神？”
克萊恩看了眼愛麗絲，把“你運氣太差”咽了回去，嘗試著冷靜分析：
“……因為‘光之鑰’？”
“廢話，”愛麗絲白了他一眼，“算了，你彆猜了，我怕你猜完了一下去就暴斃……”
克萊恩頓了一下，迅速換了個問題：“對了，你知道‘占卜家’途徑的序列0叫什麼嗎？”
這問題讓愛麗絲分明地愣了一下，她看著克萊恩困惑地低喃道：
“你不知道……對了，你是該不知道，不然你不會不問我……”
“什麼？”克萊恩心裡有了種不好的預感，他皺起了眉。
愛麗絲抿住唇，她望著克萊恩，輕聲報出了答案：
“……愚者。
“……‘占卜家’途徑的序列0，叫愚者。”
這是黑夜女神在介紹源質和外神的信息時，一同提及過的內容。
克萊恩伸手按住了桌子，哪怕有著“小醜”的非凡能力，愛麗絲也能從他緊繃的肌肉中意識到他的失態。
她眼含悲傷地看向克萊恩，歎息道：“你看，我們哪來的自己選擇途徑的機會呢？”
克萊恩張了張口，說不出話。
成為“占卜家”，是他自己做下的決定，是根據羅塞爾大帝的日記做下的決定，但在灰霧之上成為愚者，遠發生在這之前。
所以……
他心情複雜地看向愛麗絲，深吸了口氣問道：“……所以，如果我當時沒那麼選，會像你一樣意外吞下點什麼？”
愛麗絲攤了攤手，回答道：
“我不知道。
“也許命運格外偏愛你，對你采用了溫和一點的強迫手段呢？”
溫和一點的強迫手段……克萊恩咬了咬牙，他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聽見“溫和”跟“強迫”兩個詞一起出現。
他們默然良久，愛麗絲才張口嘗試著打破沉默：
“雖然大帝已經警告過了，但……
“小心月亮。”
克萊恩在這句話中收攏思緒，他抬眸看向愛麗絲，沉吟片刻後問道：
“你知道月亮上到底有什麼，對嗎？”
愛麗絲點了點頭，看向克萊恩，考慮到他已經幾次試圖探究這個問題，她想了想，決定對克萊恩說一句沒有任何用處的真話：
“月亮上麵，住著‘月亮’真正的主人。”
克萊恩用一種困惑的眼神看著愛麗絲，感慨道：
“我真的很少見到有人能把一句沒用的話說的這麼有用。”
愛麗絲聳了聳肩，朝克萊恩問道：“你還有事情嗎？”
在克萊恩搖頭否認以後，她果斷離開了灰霧之上。
這會兒還不到飯點，愛麗絲思考了幾秒鐘，想起“隱者”嘉德麗雅提起了的神話生物血液的事情，主動探尋起了艾倫的位置。
艾倫正在醫院上班，愛麗絲在他休息的間隙出現在他麵前，不顧他驚懼的神情，傾身問道：
“你找到烏洛琉斯的尊名了嗎？”
“……沒有。”艾倫誠實地回答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愛麗絲沒覺得太奇怪，她搖了搖頭，接著問道：
“好吧。
“那你有線索嗎？”
這一次，艾倫沒有直接回答愛麗絲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
“為什麼您會覺得我能找到？”
“看來是沒有……”愛麗絲一點也不顯得失望，她站直身體回應道，“事實上，我並不是期待你能找到……怎麼說呢？如果命運覺得烏洛琉斯在這個時間該出現的話，那祂自然就會出現。”
艾倫看起來沒能理解這句話，愛麗絲想了想，嘗試著和他解釋：
“就像是如果你到了該死的時候了，哪怕你躲過了一次、兩次、三次，還會有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一切隻有當你真正死亡了才會終結。”
這可不是什麼禮貌的話，但巨大的差距讓艾倫沒辦法，感到憤怒，他隻是麻木地說道：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線索。”
愛麗絲示意他說下去。
艾倫便說起他從賽琳娜那裡那裡聽聞的那次占卜，講完整件事後，他又問道：
“我注意到，對於烏洛琉斯，您和……您二位的想法似乎並不一樣？”
愛麗絲眯起眼睛看他。
剛才鼓起的一點勇氣消失殆儘，艾倫瑟縮回身體，愛麗絲瞥了一眼他不甘心的神情，忽然恍惚了一下。
……那既畏懼又不甘的表情，又何嘗不是她自己呢？
剛才看完羅塞爾日記時的心情又被愛麗絲重新回想了起來，她又想起克萊恩聽聞“愚者”時的神情，晦暗的眸光看向艾倫，低聲道：
“……如果真的打起來，我並沒有把握護住你的妻子。”
艾倫猛得抬起了頭。
“我並不期望我們打起來……”愛麗絲不去看他的臉色，“但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很難相信他出生那一天我們能平穩度過。”
頓了頓，她又接著補充道：
“事實上，我和威爾·昂賽汀都不太可能主動掀起什麼，因為我們都還沒準備好，但烏洛琉斯……說實話，我不確定祂的態度，祂看起來像是命運一聲令下就會衝上去的樣子。
“而作為威爾·昂賽汀的‘母親’，你的妻子必然是事情的中心，一旦打起來，我不敢保證……”
“這就夠了。”艾倫突兀地出聲道。
愛麗絲抬起頭去看他，艾倫失魂落魄地低聲喃喃道：
“這就夠了，這就足夠了……”
——有一點希望，已經比全然的絕望要好太多了。
愛麗絲沒說話，她安靜地看著艾倫，等他冷靜下來才出聲問道：
“賽琳娜在哪？”
艾倫回答道：“她和維爾瑪在一個病房裡……”
愛麗絲一下皺起眉，儘管她知道威爾·昂賽汀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目前在這家醫院裡，但她不是很想前往威爾·昂賽汀的病房——這聽起來太像是挑釁了，她不確定威爾能忍幾次。
艾倫這次看懂了愛麗絲的臉色，他出聲道：
“最近這幾天，每天晚飯過後，賽琳娜都會被護工推著出去花園裡散心……”
愛麗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起賽琳娜的長相來。
——雖然她可以直接找到威爾·昂賽汀的病房，從而找到賽琳娜，但……那好像也不太禮貌。
她在晚飯後將視線重新落到這家醫院，在花園中找到了那個酒紅色頭發的姑娘，隨後翻找起艾倫描述的經曆。
有魔鏡占卜這個關鍵詞，在愛麗絲找的很容易，她輕易就發現了一次透出異常的魔鏡占卜，深入進去，愛麗絲看見了一個昏暗的房間，裡麵有幾個少女。
她並不全認識裡麵的少女，事實上，裡麵隻有兩個女孩是愛麗絲眼熟的，一個是她正在研究的賽琳娜，另一個是克萊恩的妹妹梅麗莎。
愛麗絲暗自記下這件事，靜候起事情的發展來。
名叫賽琳娜的女孩兒手中拿著一麵鏡子，考慮到她們應該是在玩魔鏡占卜，這沒什麼不對的。
真正不對勁的是鏡子裡麵的景象，愛麗絲看到那麵鏡子裡正立著剛才那個紅頭發的姑娘，她全身出現，且表情陰冷，一看就不對勁。
“這次幫我占卜什麼時候能夠遇到一位浪漫的、英俊的紳士？”這時，一個愛麗絲不認識的少女喝了口葡萄酒，在眾人調侃的視線裡，紅著臉蛋，鼓起勇氣說道。
賽琳娜輕咳兩聲，一本正經地摩挲著鏡子背麵道：
“魔鏡魔鏡告訴我，尤妮娜心目中的紳士什麼時候才會出現？”
連說三遍後，她拿起鏡子，湊向了自己麵前。
一個穿天藍色蕾絲長裙，有著天然卷褐色長發，臉上帶有些嬰兒肥的少女在這個時候猛地前傾身體，看向了那麵鏡子。
愛麗絲愣了一下，又將注意力移到那少女身上，若有所思。
她看出來了？
愛麗絲繼續看下去，褐色卷發的少女猛地靠後，像是被嚇了一跳，愛麗絲看見她的臉色蒼白，起伏的胸脯也暴露了她急促的呼吸。
愛麗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看向賽琳娜，這女孩不見半點異常，甜笑著說道：
“尤尼娜的紳士將在半年後的第二周周日出現……”
嬉笑的嗓音裡，愛麗絲看到那褐色長卷發的女孩顫栗著身體起身，跌跌撞撞地衝向了門邊。
她去做什麼……愛麗絲皺起眉，沒等她思考出結果，那女孩又回來了，愛麗絲便眨了眨眼睛，繼續往下看。
愛麗絲的注意力已經全然移到了那褐色卷發的女孩身上，她看著那女孩坐立難安地待了一會兒後，突兀地起身道：
“賽琳娜，我，我有個驚喜給你，給你，你和我出去一下。”
“真的嗎？你不是送過生日禮物了嗎？”賽琳娜將鏡子反扣拿好，頗感詫異地跟著起身。
這麼說她看起來還挺正常的……愛麗絲瞥了一眼，想起自己漏了魔鏡占卜的尊名部分，想要翻一下，又猶豫起來。
不對吧，她應該是用赫密斯語念的……
占卜裡看見的尊名會被察覺嗎？愛麗絲說不上來，但她沒忘記亞當透過預言夢看過來的那一眼，如果有彆的辦法，她不想試。
“驚喜是，是不會，是不會有任何，任何征兆的。”褐色長卷發的女孩以一種愛麗絲都能看出來的演技接著表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