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佛爾思懵了。
她萬萬沒想到“傳記”是這麼個“傳記”，原本提出這件事時，她隻打算聽那麼幾個故事，至於書寫不寫……彆問，問就是還沒寫完。
——沒有規定好的交稿日期，書怎麼可能寫得完呢？！
但聖典這事，意義顯然不太一樣，佛爾思確信，自己要是不快點寫完拖下去，拖到哪天命運小姐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心急起來了，她就完蛋了。
而她，並不知道命運小姐什麼時候會突然心急……
愛麗絲期待的眼神還未收回，佛爾思隻能艱難地組織起語言來：
“命運小姐，我，我其實沒有這方麵的經驗，而且，而且……命運小姐，您應該沒有……呃，其實我更擅長的是創作一些情感相關的故事……”
哦，言情。
愛麗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看了眼克萊恩才道：
“那還是算了吧，雖然我擅長的也不是這個，但我一般不給自己寫，我一般……”
她又看了眼克萊恩。
這下不用她說了，大家心裡都明白了，“魔術師”佛爾思吸了口涼氣，“正義”奧黛麗更是想起愛麗絲所說的關於和愚者先生聊八卦的事情。
以命運小姐的性格，肯定不會寫完了不拿給彆人看的，但是她估計也不太敢拿給愚者先生以外的人看，所以……
你說的聊八卦原來是聊祂自己的八卦嗎？！
那，那難怪愚者先生不愛和你聊哈……
太可怕了，奧黛麗決定轉移一下話題：
“‘倒吊人’先生，我之前懷疑過，‘心理煉金會’可能會對真正有實權的貴族做出引導……”
愛麗絲舉手打斷了她的話。
“不需要，”她告訴奧黛麗，“有七神在，有亞當在，世界的局勢怎麼變，可不是‘心理煉金會’說了算的。”
奧黛麗微微一愣，愛麗絲在她迷茫的眼神中繼續說道：
“如果是彆的組織也就算了，但是‘心理煉金會’，一個由‘觀眾’組成的組織……哈，你們當那位‘觀眾’途徑的天使之王是吃乾飯的嗎？
“祂距離成神隻差最後一步，‘心理煉金會’哪怕不在祂的授意下創建，也和祂創建的組織沒什麼區彆……不，應該說，沒有真神沒有天使之王庇佑的組織，在這種層次的存在眼裡，就是玩具。
“就算是有，基層的組織成員也未嘗不是玩具，隻是高層的決策不能被乾涉而已。”
奧黛麗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她眼露驚駭，愛麗絲卻沒繼續說下去了——再說她就隻能交底亞當的儀式了，哪怕有“源堡”當著，她也不想做這麼得罪人的事情。
她態度囂張那是因為亞當大度，亞當不在乎，破壞成神儀式這種層麵的事情，和那點小打小鬨根本不能比！
至於單單說出口會不會破壞這個問題……那是亞當的事情，愛麗絲不打算自己去實驗。
但“正義”奧黛麗恐懼的遠比愛麗絲以為的要多，她在七神的光輝下長大，對七位正神有著天然的濾鏡，尤其是信仰的黑夜女神。
縱然塔羅會上屢次聽聞瀆神的事實和言論，但這些事情卻並未破壞這層濾鏡，奧黛麗仍然打心眼裡覺得教會是她過往印象裡的好人。
但愛麗絲的話顯然戳破了這層虛偽的假麵，她意識到七神教會和其他的組織在某些方麵也沒什麼不同，他們同樣會像其他組織那樣，通過非凡能力，影響和操縱那些真正有實權的大貴族的行為。
這……
奧黛麗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她私下裡也做出過這樣的猜測，但當時她沒敢想下去，及時銷毀了一切痕跡，而現在，這個事實又再次被揭開了！
“倒吊人”阿爾傑大概看不下去，嗤笑一聲道：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活在人類社會裡，就必須接受一定的監控、掌握和引導。
“我明白你在害怕什麼，但你想一想，用權勢地位、金錢槍炮做出的掌握、引導，和用非凡能力做出的類似行為，本質區彆在哪裡？
“區彆在於，一個知道自己不想做，但不得不做，一個連不想做的念頭都沒有。”
奧黛麗當即點頭道：“對，這意味著連靈魂和思想都失去自由，這是最恐怖的。”
愛麗絲插話道：
“我聽說過類似的觀點。
“以前，很久以前，我讀過一本書，裡麵有個角色就有這樣的觀點，他認為信仰壓製了人性、壓製了欲望，一個人隻能同時擁有人性、智慧和信仰中的兩個。”
奧黛麗一聽就知道有反轉，她問道：“後來呢？”
愛麗絲眨了下眼睛，回答了她的問題：“他改信了一位主張釋放自己欲望的神。”
奧黛麗不說話了，她忽然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這聽起來既合理又荒謬，充斥著命運小姐獨有的風格。
“倒吊人”阿爾傑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接上了愛麗絲的話：
“你看，哪有絕對自由的靈魂和思想？選擇了信仰，選擇了理念，自然也就會被信仰和理念所束縛。
“不過，僅就魯恩目前的情況來看，三大教會和王室在一定意義上達成了平衡，如果某個教會對自己的信徒做的太過份，信徒可以像命運小姐說的那位一樣，通過改換信仰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絕大多數情況下，教會更傾向於通過宗教上的地位、信念的接近來引導重要信徒，而不是非凡能力。”
愛麗絲看了一眼阿爾傑，忍住了詢問他某個教會是不是風暴教會的衝突，朝奧黛麗好奇問道：
“貴族小姐的政治課不學這個嗎？什麼製衡……我記得我當時學的有個學說叫什麼來著？三權分立？”
奧黛麗張了張口又閉上，她覺得自己對世界的認知一下子變得深刻起來，重要的是，她理解了一些此前有接觸卻不能理解的事情，比如說“製衡”。
“感謝您的解答，‘倒吊人’先生，也感謝您的開解，命運小姐……”奧黛麗心情十分複雜地開口道，“不過，三權分立是什麼？”
“……你真沒學過？”愛麗絲眨了下眼睛。
奧黛麗沒說話，她的表情已經說明了答案，愛麗絲沉默一瞬後，轉頭朝“世界”問道：
“你背得下來嗎？”
“背不下來，”克萊恩坦誠地操縱起“世界”，“但我還記得大意。”
他頓了頓，旋即便開口向這群沒上過初中政治的人介紹起三權分立的學說：
“這是一種為了製約王權而誕生的製度，在這種觀點裡，權利被劃分為立法權、行政權和司法權，三種國家權力分彆由不同機關掌握，各自獨立行使、相互製約製衡，就是三權分立。”
眾人麵麵相覷，最後奧黛麗困惑地開口道：“……製約王權？”
克萊恩沒再說下去，他看向愛麗絲，愛麗絲扶了下額道：
“差點忘了，真要這麼算起來的話，你們還是‘君權神授’，我們應該先來一場文藝複興，宣傳人比神重要……但是很不幸，我們真的有神，而且神的價值確實比人要重要得多。”
愛麗絲的話讓塔羅會成員麵麵相覷，他們此刻說不上來自己的想法，但他們大多都理解了命運小姐提起諸神時的態度。
——她大概接受過某種與宗教截然相反的教育。
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離奇的，畢竟他們無法理解這種教育緣何而存在，這樣的思想明顯不利於宗教的傳遞，不利於信仰的散播，諸神不應當允許這樣的教育存在。
不過命運小姐的話……這大概不是某種普遍存在的教育？畢竟，雖然命運小姐最熱愛把自己定性成人，但是誰都知道她其實不是……
眾人思索間，奧黛麗朝“倒吊人”阿爾傑請教道：
“‘倒吊人’先生，我該怎麼應對赫溫·蘭比斯呢？”
“倒吊人”阿爾傑平緩說道：
“他的問題並不急迫，你完全有能力和他周旋，提供不太重要的情報，保守核心的秘密，尋找機會拿到魔藥配方，甚至非凡材料。
“等過一段時間，有了相應的變化，再考慮更改策略，當然，也不能大意，尼根公爵就是錯誤的例子。”
他話音剛落，“世界”格爾曼·斯帕羅就看著“正義”小姐，嘶啞笑道：
“到了那個時候，就箅赫溫·蘭比斯死了，也不會有人懷疑你。”
就算赫溫蘭比斯死了……死了……這可是一位半神啊……“世界”先生有向赫溫·蘭比斯動手的想法？“正義”奧黛麗聽得眼睛略微睜大，心中一片波瀾。
某個瞬間，奧黛麗不安的心中誕生了不少信心，她意識到，就算不考慮愚者先生的存在，自己也認識兩位明牌的半神，其中一位還是天使。
最重要的是，這兩位都是可以接受委托的類型……好吧，一位，“世界”先生似乎很缺錢，隻要有空而且價錢合適都不會拒絕，命運小姐……她比較看心情。
“我明白該怎麼做了，謝謝你們。”奧黛麗隨即小口吸氣，禮貌道謝。
克萊恩現在口氣不小啊……“星星”倫納德眼神複雜地看了眼“世界”格爾曼·斯帕羅，愛麗絲看到了他的表情，忽然開口詢問道：
“你現在還覺得自己是時代的主角嗎？”
埃姆林·血族的救世主·懷特向這位同行投來了注視。
倫納德尷尬一笑，他儘可能忽略其他人探究的眼神，帶有幾分無力地哀求愛麗絲：
“這種事情就不要再拿出來說了吧……？”
愛麗絲聳了聳肩，倒也沒抓著不放，塔羅會其他成員一邊猜測愛麗絲說的到底是什麼事，一邊不著痕跡的移開視線，隻有“月亮”埃姆林莫名生出了一種感悟：
我知道了，他以前一定覺得自己是時代的主角！後來，在認識命運小姐以後，他大概遇到了什麼事，這種觀點破滅了……難道是加入了塔羅會？
這也很正常，畢竟，我們塔羅會的成員都是為了拯救世界而來，尤其是我，我可是血族的救世主！
想到這裡，埃姆林不自覺挺起了胸膛。
克萊恩怪異的眼神掃過這兩人，心情頗為沉默。
作為這場塔羅會上僅有的兩個知情者之一，他知道愛麗絲那聲“時代的主角”在說什麼，也知道埃姆林到底在驕傲些什麼東西。
正是因此，他才有種說不出來的無語感，甚至忍不住在心裡翻起白眼來：
你們兩個丟不丟人啊，愛麗絲和小“太陽”都比你們成熟！
為了轉移注意力，克萊恩操縱著“世界”格爾曼·斯帕羅對“隱者”嘉德麗雅說道：
“請你轉告‘神秘女王’，我希望最近能和她見上一麵，交流一些事情，具體的時間和地點由她確定。”
這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
儘管愛麗絲以“天使才能知道”為由壓下了有關那輪紅月的絕大多數討論，但他們還是對羅塞爾的現狀做出了一定猜測，比如說現在，他們都懷疑羅塞爾其實沒有死，那場刺殺是一場自導自演的刺殺，而羅塞爾本人……按照愛麗絲的說法，他可能在生孩子。
這大概是某種程度上的胡言亂語，克萊恩的理解是，羅塞爾可能因為什麼原因被困住了，到底是同鄉，有餘力的情況下，克萊恩還是決定關注一下羅塞爾的現狀。
至於救……到時候再說吧，能救就救一下，不能救就算了。
“隱者”嘉德麗雅沒明白克萊恩想乾什麼，實際上愛麗絲也沒懂，她朝克萊恩問道：
“如果你有事情找她，你為什麼不給她寫信呢？”
“不是急事，”克萊恩搖了搖頭，“而且我到時候說不定會叫上你……可以嗎？”
“好吧，”愛麗絲點了點頭，“那你問問。”
後半句話是看著“隱者”嘉德麗雅說的，縱然心中疑惑，嘉德麗雅也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她點頭道：
“我會幫你轉達，但她是否答應，我無法保證。”
“嗯。”“世界”簡單點了下頭，示意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