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本能地搖了下頭，又忽然停住，表情頗為嚴肅地問道：“你是不是忘記帶東西上來了？”
“什麼？”倫納德沒聽明白。
愛麗絲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憐憫地朝他問道：“帕列斯難道偷走了你的腦子嗎？”
命運小姐和“星星”先生關係果然很好啊……帕列斯？看來這就是“星星”先生認識的天使了……偷？難道祂是……
奧黛麗有了種不怎麼好的猜測。
“噗，”克萊恩沒掩飾自己的笑，“我知道她想說什麼了……你有麵具什麼的嗎？需要做下掩飾嗎？”
“呃，”倫納德呆滯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我……呃，我沒想到……”
“其實也沒必要，”愛麗絲又湊了回來，“你看我不也什麼都沒擋嗎？”
命運小姐，這不是一回事吧……
“正義”奧黛麗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愛麗絲，隨後轉向“星星”倫納德，提議道：
“也許你可以考慮現在回去準備一個麵具？”
現在回去麻煩不說，還很耽誤時間，而且其實他們應該都差不多知道了我是教會的人，隻是不確定我具體的身份……而且，克萊恩肯定不會害我的，愛麗絲雖然愛開點小玩笑，但太出格的也不會做，“正義”小姐也人如其名……
“不必了，”倫納德拍板，“就這樣吧，彆再浪費時間了。”
他本人都不介意，克萊恩自然不會再多說什麼，他當即拿出那三個金屬小瓶，同時看了眼愛麗絲。
隨後，他分彆將裡麵的血液倒出一點，塗抹到了《格羅塞爾遊記》的封皮上。
原來這就是血夜的作用呀……少了一瓶……是誰的？奧黛麗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眼前就突然出現了白茫茫的風雪。
鵝毛大的雪花與刺骨的寒風裡，她看見了身旁的“世界”格爾曼·斯帕羅，以及“星星”倫納德。
愛麗絲在克萊恩倒下血液時便直接用靈體進入，一進來便是白茫茫的風雪，已經有過一次經驗的愛麗絲非常有代入感地給自己換了身羽絨服，奧黛麗睜眼時，正看到她穿著羽絨服去接雪花。
她放任雪花砸了自己滿頭，克萊恩看見時抽動了一下嘴角，不顧還在感慨的倫納德和奧黛麗，將她拽了回來，將毫無反抗意圖的她抖了兩下，本想抖落雪花，卻發現雪花在鬆動一點後又返回了原位。
“？”克萊恩吃驚地看著她，很快反應過來她乾了什麼，“你用命運循環玩雪？！”
聽到這聲壓抑著音量的驚呼，倫納德和奧黛麗也看了過來，愛麗絲無辜地眨了下眼睛，甩了甩腦袋，抖落滿身的雪花，隨後回答道：
“我不想這樣的，但是這裡的雪好容易化……好奇怪，這麼大的雪，本來不應該這麼容易化的。”
這一次，不再有雪落到她身上了。
奧黛麗沒說話，她這會正在觀察“星星”倫納德，那充滿自由與不羈的頭發與他的性格相符，讓奧黛麗不由得有些惋惜那張臉。
不過，也隻是這一會，她沒看幾眼就禮貌地移開了視線，這時克萊恩已經把愛麗絲在旁邊擺好，朝著仍處於新奇中的他們說道：
“我們的第一個目標是第三紀的苦修士斯諾曼先生。”
說這話時，克萊恩的手正指著不遠處一座屹立在風雪中的城市，那座城市城牆足有十五米高，穿著皮甲的守門士兵縮於躲在能遮蔽風雪的地方，看起來巴不得沒有人進城和出城。
倫納德和奧黛麗紛紛點頭，愛麗絲也並無不可，她催促道：
“你快一點。”
克萊恩轉身在前麵帶路，愛麗絲在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後，回過頭招呼倫納德和奧黛麗：
“走走走！”
這麼說著，她跟了上去。
他們穿過風雪，跨過瑟縮的士兵，最後進入了一個偏僻的教堂。
這教堂由石塊壘成，外形粗獷，裡麵最為顯眼和精致的是一處聖壇，上麵屹立著一個木製的十字架和背負十字架的高大人像。
苦修士斯諾曼正坐於最前排，麵對神像，埋著腦袋，閉著眼睛，專心地祈禱。
他是一個不算蒼老但有些許皺紋的中年男子，穿著不知漿洗過多少次的白色簡樸長袍，留著褐色的寸發，裸露在外的皮膚布滿各種各樣的陳舊傷疤。
不管是斯諾曼還是其他人都不曾注意到他們，這很正常，已經進入正式行動狀態的“正義”奧黛麗瞥了眼正興致勃勃看著斯諾曼的愛麗絲，出聲提醒：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就是讓斯諾曼先生入睡，否則我們得等到晚上。”
這個世界的晚上。
“放輕鬆，一件小事。”“星星”倫納德笑著回應道。
愛麗絲這才回過神來，她看向倫納德，頂著格爾曼·斯帕羅外表的克萊恩已經冷淡地開口道：
“那就開始吧。”
克萊恩沒忘記自己身上還揣著那枚十字架，經過嘗試，他確認如果不找愛麗絲幫忙，自己最多隻有三個小時就會倒退回序列5。
跟愛麗絲借十字架時，他確實提過這個問題，但自己也打算進來的愛麗絲告訴他，到時候時間差不多了她再給他倒回來，克萊恩沒有辦法，隻能答應。
倫納德不知道這裡麵的關節，他隻是意識到現在站在他麵前的不是他的前同事，而是瘋狂冒險家格爾曼·斯帕羅，於是失了開玩笑的興致，抬手理了下頭發，眼睛裡碧綠色的湖麵忽然變成了一汪幽潭。
無聲無息間，閉目祈禱的斯諾曼陷入沉睡，“正義”奧黛麗抬起手，看著三個人陷入了一瞬間的遲疑，愛麗絲似有所感地扭頭告訴她：
“我自己能進入他的夢。”
倫納德反應過來，緊隨其後道：“我也可以。”
這麼說著，他抓住克萊恩，帶著克萊恩一起進入了斯諾曼的夢裡。
奧黛麗放下心來，看了看已經跟上愛麗絲，也跟了上去。
斯諾曼的夢境仍是一座教堂，隻是異常華麗宏偉。
一根根古典石柱支起了高聳的穹頂，卻沒讓大廳分隔得支離破碎，依舊寬廣到誇張。
這座教堂的大門連巨人都嫌太高太寬，兩側各有一根根放在銀杯裡的蠟燭散發出溫暖的光芒。
最前方的聖壇恢弘壯麗，上方豎著灰白的十字架和背負十字架的神像，那神像的臉孔不是太清晰，卻有種在憐憫世人的感覺。
斯諾曼同樣坐在第一排，麵對聖壇，低頭閉目，專注祈禱。
“這裡和小‘太陽’呈現過的下午鎮廢棄教堂很像，應該是同一時代的建築。”“正義”奧黛麗目光掃過磚石拱券們，低聲說道。
與此同時，她努力地平複著內心的好奇，告訴自己要平靜。
小“太陽”？哪裡小了，那家夥明顯比我高比我……下午鎮廢棄教堂？“星星”倫納德半是腹誹半是疑惑地想道。
他加入塔羅會時，“太陽”戴裡克早已返回白銀城，雖然偶爾還會提一提探索“巨人王庭”之事，但卻再沒有具現相應的景象。
“愛麗絲？”努力盯緊愛麗絲的克萊恩出聲喊道。
奧黛麗和倫納德順著“世界”格爾曼·斯帕羅的視線望去，隻見他們的命運小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斯諾曼旁邊，嘴巴一張一合，發出柔和富有欺騙性的嗓音：
“你好？沒想到現在還能遇上侍奉主的苦修士……也許你認識我？”
斯諾曼睜開眼睛看向愛麗絲，眼神困惑，愛麗絲歎息一聲道：
“差點忘了，你應該認不出來這個樣子的我……我是主座下的命運天使，與你一樣是主的追隨者……”
“？”倫納德吃驚地扭頭看向克萊恩，尋求解釋。
“‘世界’先生……這……”早聽說過愛麗絲英雄事跡的奧黛麗欲言又止。
克萊恩按住眉心，他不顧還在交流的愛麗絲和斯諾曼，扭頭對“正義”奧黛麗道：
“雖然這也是一種方法，但是……彆管她，你試著引導斯諾曼的夢境，讓他將潛意識裡的重要信息說出來，重點是天使之王相關。”
“正義”奧黛麗沒有任何意見，她“嗯”了一聲，上前幾步，來到斯諾曼身前。
愛麗絲皺眉回頭，恰好看見奧黛麗碧綠色的眼眸蕩起虛幻的漣漪，帶動整個夢境的波動。
教堂前方的聖壇陡然模糊，虛化扭曲，又猛地展開，爆發出不算強烈的光與影。
這光與影交織成了一幕立體的畫像，那是一座巍峨聯綿的山脈，主峰高聳入了雲端，不過，白雲不敢遮掩那主峰，自行向兩側分開了。
那山峰頂端鑒立著一個巨大的，比山還高的十字架，前方端坐有一道蒙著層層疊疊光輝的雄偉身影。
兩翼、四翼、六翼的天使們或拿號角，或彈鑒琴，或吹長笛，繞著那雄偉身影盤旋飛舞，時而讚美時而歌頌。
八道背生十二對羽翼的模糊人影簇擁在那雄偉神靈的周圍，或跌坐於祂的腳旁，充滿依賴地靠著，或浮於兩側，等待命令。
愛麗絲見過類似的場景，在烏洛琉斯的畫作中。
當意識到那是那位造物主和天使之王們後，愛麗絲的不滿消散了，她好奇地望向那道朦朧的雄偉身影，仔細觀察起來。
——她有些好奇那道身影會不會突然活過來。
可惜，讓她失望了，直到斯諾曼睜開眼睛，那道身影也不曾有任何動靜，倒是斯諾曼的話更令人在意一些：
“隻有聖靈才能真正地侍奉主，這是我畢生追逐的目標……
“我見主立於億萬光輝之上，仁慈灑滿天國與大地，身旁有八位‘王’侍立。
“‘暗之天使’是主創造的第一位天使，是祂的左手，是祂的代行者，是天國的副君；
“‘空想天使’是主的長子，主說，在遙遠的未來，你將成為生靈的救主；
“‘時之天使’是主的次子，主說，你是狡詐之神，惡作劇之神，是末日來臨時的光；
“‘純白天使’‘風之天使’‘命運天使’是主忠實的追隨者，堅定，英勇，虔誠，從弱小到強大，從未改變；
“‘智慧天使’因懺悔而得救贖，因救贖而得聖化，與吃下罪果墮落於地者恰好相反；
“‘戰爭天使’是主的憤怒，是主的懲戒，祂來到大地，是要讓這裡動刀兵……”
這些說辭很官方，無疑來自聖典，愛麗絲有些聽過，有些沒聽過，有些能理解，有些不解其意，比如說……
“阿蒙？”她睜大眼睛，“末日之光？！”
那表情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荒謬的事情，克萊恩的思考暫時被打斷，也對這件事產生了質疑。
確實啊，末日之光和阿蒙……？
他看向愛麗絲，愛麗絲維持著那副見了鬼的表情道：
“你這個末日之光該不會和‘光之鑰’的光是一個意思吧……”
光之鑰？那是什麼？
倫納德和奧黛麗耳朵豎起，克萊恩則接話道：“‘光之鑰’的光是什麼意思？”
“誰知道呢？”愛麗絲揚唇一笑，“也許是命運，也許是……縹緲又抓不住的希望。”
克萊恩微微一怔，愛麗絲已然轉頭對奧黛麗道：
“繼續！
“我倒要聽聽他還能說出些什麼來……”
奧黛麗繼續引導夢境，斯諾曼又誦念了幾篇相關經文後，突然嚴肅開口道：
“我們教區有信仰黑夜的邪教徒隱藏！
“這是王們降下的諭令。”
“他指的是我們嗎？”愛麗絲冷靜地轉過頭問道，“邪教徒，邪教組織準高層，邪神眷者，還有……”
她頓了頓，最後開口道：“邪神的神子。”
“？”倫納德瞪大眼睛看著愛麗絲，他甚至沒顧得上關心邪神眷者克萊恩，第一時間關注到了邪神的神子愛麗絲，“老頭說的是真的？你真是女神的……”
他咽了咽口水，緊張地吐出了一個詞：“神子？”
奧黛麗表情疑惑，她明顯沒信，卻想不明白，好在愛麗絲很快解釋了倫納德的疑問：
“我本來有機會是的，但女神拒絕了我的請求。
“不過，我冒充過女神的神子，女神沒有提出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