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這個時候,克萊恩都會對愛麗絲產生些許疑惑。
真神們對她似乎懷有一種謹慎的客氣,儘管她言行舉止多有冒犯,但似乎隻要不踩到某種底線,就不會對她動手,或者僅僅是警告程度的動手。
——迄今為止,對她最不客氣的居然是阿蒙,就連威爾·昂賽汀,在初期的短暫接觸後,也選擇了避讓。
至於烏洛琉斯……不提也罷。
不過,阿蒙對她不客氣好像也是因為她弄出來的那些東西……
克萊恩回想起自己初次聽聞自己和阿蒙的愛情故事時的心理狀態,認為阿蒙在看到圖片以後還能留她一命,已經相當冷靜了。
閒話談完,克萊恩又說起烏黯魔狼科塔爾的情報,克萊恩斟酌著說出自己的想法:
“其實我認為這些情報最多隻能做一個參考,距離東大陸變成‘神棄之地’已經過去了兩三千年,這意味著女神有兩三千年都沒有接觸過這位前同事,而且這其間還有‘真實造物主’和阿蒙作為變量……”
他頓了頓,隨後補充道:
“不過,女神標出來過的幾個地點可以去看一看,可以去確認一下……對了,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裡嗎?”
愛麗絲頓了一下,她閉上眼眸,輕輕感受了一下在所有坐標中異常顯眼的西大陸,回答道:
“大概在中間的位置了。”
“這麼快?”克萊恩有些驚訝地看向愛麗絲。
“其實挺慢的了,”愛麗絲微微搖頭,“這裡有些路段的路況太糟糕了,不然還能更快……”
克萊恩默然,他確實能感受到“神棄之地”糟糕的路況,這使他需要不斷地更換曆史投影,有時候是因為曆史投影損壞了,有時候是因為當下的路況需要更換車輛類型。
有那麼幾次,他甚至都覺得召喚預感飛行員再召喚一個飛機的主意不錯了。
克萊恩的靈性當然支撐不住這樣的使用,但愛麗絲用命運的循環給克萊恩畫了一個非常好的大餅,親身體驗了什麼叫無窮無儘的靈性。
現在,克萊恩非常想成為天使,實踐一下自己能否做到這種事情。
回憶了一番烏黯魔狼科塔爾的活動痕跡後,克萊恩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
“這樣……這恐怕有點麻煩,科塔爾主要停留過的地方,似乎是在我們後麵。”
因為這樣的的理由,他們不得不暫時放棄了同科塔爾的接觸,再一次將注意力放在了遙遠的前方。
直到倫納德的求救聲跨越層層阻擋,出現在“源堡”之上,這場行程才出現的細微的變化。
“……居然真的能通過變成序列2的形式活下來……”聽完倫納德的祈禱,克萊恩扭頭,頗為感慨地看向愛麗絲。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愛麗絲難看的臉色,於是聲音不由自主地緩下來,試探性地問道:
“你怎麼了?”
“阿蒙成功了……”愛麗絲露出一個極為勉強的笑。
“這和你……應該沒有關係吧?”克萊恩語氣猶豫。
“不,”愛麗絲神情凝重地搖頭,“這意味著,我剩的時間更少了……克萊恩,儘快吧。”
“……我現在掉頭去找科塔爾?”克萊恩遲疑道。
“不,”愛麗絲搖了搖頭,“你不能去,你得先去看看那個封印的情況,還有……你得去一趟月城。”
她頓了頓,旋即開口道:
“我向月城的居民,允諾過一場‘奇跡’……你必須得去把這場‘奇跡’帶給他們。”
克萊恩點點頭,隨後仍不確定地看著愛麗絲,再次問道:
“但你說時間不夠了……”
“如果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情況,我也不是不能挑選彆的‘母親’,”愛麗絲搖了搖頭,“隻是,我覺得我那時的狀態一定會非常差……你更能讓我放心。”
克萊恩還想說點什麼,愛麗絲卻搖了搖頭道:
“快一點吧,克萊恩。
“否則,我擔心阿蒙等不及,開始籌備成神儀式了。”
“……他要怎麼籌備成神儀式?”克萊恩回憶了一番阿蒙的成神儀式內容,語氣猶疑。
“把魔藥灌我嘴裡。”愛麗絲麵無表情。
克萊恩不說話了,愛麗絲瞥了眼克萊恩,隨後又歎了口氣道:
“我執著地讓你去看那個封印,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直到現在,我還是沒想到要怎麼實現預言裡的場景——讓威爾追殺我還好說,我要怎麼在將死之際突然成神呢?嘿,難道真的指望非凡特性自己……”
她的聲音忽然停住,上一次踏足“神棄之地”的景象被回憶起來,愛麗絲呆坐在原地,茫然地伸出手,喃喃道:
“對啊,非凡特性為什麼不能自己飛過來呢?畢竟,我也會朝著‘光之鑰’飛……
“我應該,是能控製一部分屬於‘光之鑰’的力量的,隻要那股力量能透出來……”
她猛地跳了起來,隨後眼睛閃閃發光地撲向克萊恩,這把偉大的愚者先生嚇了一跳,挪著椅子試圖避開她——雖然失敗了。
愛麗絲跪倒在克萊恩麵前的地麵上,前傾著身體,一隻手抬起抓住克萊恩的胳膊,另一隻手攥著他的褲腿,仰著頭道:
“愚者先生……
“幫我一個忙吧?”
克萊恩默不作聲地抽了抽自己的腿,意圖將自己從愛麗絲手裡拯救出來。
“……你先放開我。”他儘可能假裝自己很冷靜。
“你不打算幫我嗎?”愛麗絲眨了眨眼睛。
“我是覺得你現在的形象……”克萊恩仍舊在努力抽回自己的腿,“……不知道為什麼,讓我很害怕。”
他頓了頓,頗有幾分遲疑地看向愛麗絲,猶豫著道:
“就好像有一條蛇,用蛇信子在我臉上舔來舔去……”
“……如果你喜歡這種感覺的話,可以閉上眼睛,我確實能做到,”愛麗絲收回了手,從地上站了起來,“雖然我的神話生物形態沒有牙,但蛇信子還是有的。”
克萊恩沒說話,他腦子裡下意識冒出來一團彙聚在一起蠕動的蠕蟲,接著,一條鮮紅的蛇信子從旁邊伸出,卷走了一小團蠕蟲……
他抖了一下身體,不敢再想下去,轉頭看著愛麗絲,一臉嚴肅地道:
“你想都彆想!”
“你上次這麼嚴肅,是拒絕我在塔羅會的時候吃冰淇淋。”愛麗絲委宛地提醒道。
“……你想讓我做什麼?”克萊恩轉移了話題。
“不做什麼,”愛麗絲搖了搖頭,“你去看看那個封印,並且試著讓封印鬆動——應該不需要解開,隻是鬆動,讓一些東西……比如說一點氣息,一點力量什麼的能透過來,至少吸引力能過來,或者說,吸引力變強一點……”
她捏了捏眉心,有些遲疑地抬起手道:
“我想我應該能感覺到……儘管祂殘留在我身上的影響似乎彙入了命運長河,但我現在,同命運長河的關係也可以說是若即若離……四舍五入,我也能算是命運長河的一部分。
“我應該仍舊會吸引祂的力量,以及能夠感受到祂的力量……也許,大概,我可能還能夠稍微動一下……”
“怎麼聽你的描述,我感覺那個封印也不是很堅固的樣子……”克萊恩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愛麗絲,“有一種,雖然不能整個跑出來,但找到漏洞放點細枝末節出來好像很正常的樣子……”
“嗯……”愛麗絲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克萊恩,“我想那也很正常吧,畢竟,留下這個封印的這位吧,祂本身就是最大的‘bug’……整個封印是用‘bug’拚起來的,似乎也不會讓人覺得多奇怪?”
“……你讓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克萊恩看了眼愛麗絲,“你還在讀高中,唔……你有在網上看見過編程笑話嗎?就是,程序能跑就不要動它之類的……”
“看見過一點,”愛麗絲回答道,“我還看到過梗圖,就是全是bug但跑起來了的程序的那種梗圖。”
“所以,”克萊恩攤了攤手,“那個封印不會是這麼運行的吧?”
“我不知道哦,”愛麗絲眨了眨眼睛,“我隻知道我們該走了。”
他們在愛麗絲的催促下重新踏上行程,一月底,多裡安麵見了格爾曼·斯帕羅的曆史投影,最終選擇了信仰愚者,並從亞伯拉罕家族拿來了“星之杖”。
他像獻寶一樣把這件物品遞給愛麗絲,在愛麗絲疑惑的眼神中介紹起“星之杖”的能力:
“多裡安·亞伯拉罕告訴我,隻要拿著‘星之杖’,並且在腦海裡想象相應的場景,且那真實存在,依舊存在,它會帶著我們直接抵達目的地!
“不過,一定要小心,勾勒的畫麵必須絕對正確,每一個細節都不能出錯,不能和原版存在差彆,否則,可能會被傳送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但這對你來說應該不是問題?”
說這話時,克萊恩的眼神明亮,滿是期待,很明顯,他也受夠了這段無聊的旅程。
愛麗絲聞言,伸手接過了“星之杖”,點了點頭道:
“應該沒問題,那我們……”
“先等一下,”克萊恩搖了搖頭,攔住了她,“我要確認一件事……你向月城承諾了一場‘奇跡’,如果我給月城的居民帶去了奇跡,那麼……他們到底算誰的信徒?”
“算你的,”愛麗絲笑了,“但也是我的。”
克萊恩的眼神陷入了一種深刻的茫然,愛麗絲含笑搖了搖頭,放下“星之杖”,解釋道:
“我先前告訴過你,‘先知’扮演法同‘主角’脫不開關係。
“當注意到這一點時,你就會意識到一個很好玩的問題……‘先知’在某種意義上是‘主角’的機遇,或者,也許我們該叫祂們‘金手指’,那樣一來……
“你了解我,我並不是這樣大公無私的人,不會如此心甘情願地幫助彆人,如果我這麼做,一定是為了得到什麼,所以……
“在這個過程中,‘先知’到底得到了什麼呢?”
克萊恩皺起眉看向愛麗絲,愛麗絲笑吟吟地解釋道:
“唔,我想,隻要我們挑選‘主角’的眼光不要太差,選中一個忘恩負義的,到達一定地位後直接把我們一腳踹開,那……
“其實,我們可以共享自己選擇的‘主角’的錨?畢竟聖典上的天使和聖者都能共享到,沒道理我們不行——隻要將‘主角’的事跡散播開,那錨應該是被共享的……當然,可能在我們這裡效果沒那麼好,還需要一點‘量’來補全‘質’的缺失。
“這是明麵上的、最直接的好處,至於隱晦的好處嘛……
“當我陷入某種尷尬的境地時,我也可以去向自己曾經的‘主角’求助?”
克萊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不陌生求助這一點,愛麗絲和女神的關係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但他卻對前文感到新奇:
“我一直不太明白,‘錨’到底是什麼?你一開始告訴我信徒是‘錨’,但現在聽起來,好像又不完全是這樣……至少,我想那些仰慕故事主角的人,不會對‘先知’有太深刻的印象。”
“大概是被人記住什麼的……”愛麗絲摸了摸下巴,“這麼說起來,可惜這個時代沒有網絡,否則,最好的發展信徒或者說尋找‘錨’的手段,應該是當網紅,或者出道當明星……”
“……?”克萊恩按住了腦袋,“這是真的嗎?”
“不完全是,”愛麗絲搖了搖頭,“信徒的印象對本人是有影響的,而很不幸的是,不管是網紅還是明星,立人設是必不可少的一環……還記得你看見過的六神的神像嗎?祂們可能以前就試過當明星了,然後發現這並不可行,會對自己造成影響。”
“聽起來符號弱化了這種影響。”克萊恩點了點頭。
“是的,”愛麗絲重新舉起“星之杖”,“好了,‘奇跡師’先生,你做好準備了嗎?整理一下形象什麼的——我們,要登場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