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殿下事務繁忙,是你想見就見的?”湛青梧冷笑,“你可以提出見祁將軍,因為你能來南詔,是祁將軍的決定,和長公主殿下無關。”
裴子琰堅持:“我隻想見長公主。”
湛青梧沒理他,而是揚聲吩咐一句。
外麵有小兵端了飯進來。
“吃飯吧。”湛青梧說完,轉身往外走去,“過幾天可能會有好消息傳來,裴太子眼下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彆到時承受不住好消息的刺激。”
裴子琰臉色一變:“什麼意思?”
湛青梧回頭看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長。
裴子琰心頭生出不祥的預感,他急聲道:“你們答應過,一年之內不會對雍國發兵的——”
湛青梧掀開簾子,頭也不回地走出去:“放心,我們說話算話。”
他們確實承諾過,一年之內不會對雍國發兵。
但這不意味著雍國就一定是和平的,他們自己人若是要打,旁人也攔不住不是嗎?
裴子琰心頭浮現不祥的預感,想追出去問個清楚,卻被外麵的士兵攔住。
“我要見長公主。”他盯著兩個小兵,態度強硬地開口,“請你們帶我去見長公主。”
兩個身著輕甲的小兵麵無表情地站著,對他的話置之不理,隻是在他要離開大帳時,手裡的長矛朝前一橫,交叉擋在他麵前。
裴子琰臉色難看,心頭一陣恐慌不安。
湛青梧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好消息?
他們難道要對南詔發兵?
裴子琰臉色蒼白,轉身回到帳內,躺到床上那一瞬間,忽然想到他在晉王府時,下令封禁霜雪院時的一幕。
那個時候被軟禁的傾雪,是不是跟他此時是一樣的心情?
她不是真的被困住。
以她的本事,晉王府自然困不住她。
可當他用太子身份下那個命令時,她已經心寒至極了吧?
裴子琰痛苦又悔恨,痛苦兩人走到了今天這般地步,悔恨當初不該怎麼對她。
他怎麼能這麼對她?
裴子琰蜷縮在床上,幾乎悔斷了肝腸。
一念之差毀了他的幸福,毀了他到手的儲君之位,更是讓雍國陷入即將到來的戰亂,他到底在乾什麼?
傾雪,為什麼?
你為什麼就不能早點告訴我你的身份?
這樣對我不公平!
裴子琰身體素質不如訓練有素的精銳,這些年長途奔波,晝夜兼程,幾乎透支了他的元氣。
他在帳內休息了整整三天。
白天一日三餐,晚上天黑就睡覺,雖然軍營裡的飯菜遠遠不如京城晉王府的精致可口,但對於一個階下囚來說,他的待遇已足夠好。
休息三天,才勉強恢複一些體力。
身體上的酸痛逐漸好轉。
唯一不滿意的,就是他始終見不到蕭祁凰。
他甚至連祁淵的麵都沒見到。
三天來隻能在帳內活動,隻要走出大帳,立時就有四個人跟著,不許他亂走動,隻能在自己居住的營帳外方寸範圍內活動。
他連蕭祁凰住在哪個帳裡都不知道。
裴子琰心裡很不安。
南昭邊關軍營裡,充斥著鐵血森嚴的氣息,雖然沒有喊殺聲,但白天鐵騎操練時,如雷霆陣陣的聲音鑽入耳膜,帶來一種讓人心驚肉跳的震撼。
這是裴子琰第一次進入邊關軍營,第一次體會到沙場鐵血的威壓。
大軍壓境的壓迫感緊緊籠罩在心頭,跟富貴錦繡的京城截然不同,甚至跟朝堂上君臣議事的氣氛也天差地彆。
他忍不住想,輔國大將軍麾下的軍營將士,是不是也是這般氣勢?
第四天早晨,裴子琰剛用過早飯,就見湛青梧掀帳而入:“裴子琰,你不是要見長公主嗎?跟我走吧。”
裴子琰立即起身往外走去。
跟著湛青梧走了一段,走到一個守衛重重的大帳外,裴子琰先看到了俞硯和夜淩風,他們兩人從帳內出來,匆匆離開。
然後又看到明月端著早膳進帳。
裴子琰不發一語,沉默跟著湛青梧進了大帳,就聽到那個熟悉的,冷峻沉穩的聲音響起:“雲寶成已經帶兵往雍朝境內去了。”
裴子琰腳下一頓,頓時如墜冰窖。
他臉色刷白,急急抬頭去看祁淵:“祁將軍說什麼?”
祁淵抬頭朝他看過來。
眼神漠然無情,毫無溫度可言。
“你……你剛剛說什麼?”裴子琰瞳眸驟縮,震驚地看著祁淵,眼底浮現恐慌之色,“雲寶成……輔國大將軍雲寶成?他……他做了什麼?”
蕭祁凰坐在書案後,慢悠悠擱下情報:“西翎皇帝病危,邊關大將主動提出停戰,雍國輔國大將軍得知皇帝把他的兒子下了牢獄,且月底就要將雲驍然斬首示眾,情急之下,直接率六成兵馬返回京城去了。”
裴子琰腳下一個趔趄。
緩緩轉頭,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傾雪……不,長公主,你……你說的都是真的?”
蕭祁凰沒說話。
裴子琰踉蹌著走到案前,死死盯著她:“傾雪,我知道錯了,是我對不起你,可雍國百姓都是無辜的呀!傾雪,你……幫幫我,幫幫我的吧!雍國一旦內戰,後果不堪設想……”
“裴太子這話說得好笑。”湛青梧漫不經心一笑,“雲家不是忠誠於你這個太子嗎?雲寶成帶兵回京,應該正合你意才是,有他在,就算裴太子不在京城,你那幾個皇兄弟們也彆指望代替你的位子,雲大將軍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替你守好這個太子之位。”
裴子琰一雙眼緊緊落朝蕭祁凰臉上,帶著哀求之色:“長公主……”
蕭祁凰坐在椅子裡,安靜地執著一盞茶,神色平靜,波瀾不驚。
裴子琰臉上血色褪去。
他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南詔承諾一年之內不打雍國,不是要給雍國一點緩和的時間,而是想製造雍國內亂,讓他們自相殘殺,等到雍國兵力損失慘重,朝中一片混亂時,他們再來收拾雍國內亂之後的一團爛攤子。
裴子琰看著蕭祁凰,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傾雪,你就這麼恨我嗎?恨我恨到非要我國破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