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康臉色刷白,眼底劃過心虛、驚懼之色。
他不確定父親到底知道多少。
可做了虧心事的人,難免會少了幾分底氣,尤其兵馬被楊璃月帶走之後,哪怕他再怎麼怨恨不甘,眼下也沒有跟父親抗衡的膽量。
東安王輕輕閉眼:“從今天開始,你不必再去軍營,好好待在家裡閉門思過。”
丟下這句話,他轉身離開。
楊廣勝和楊廣平目光沉沉落在他臉上,對上他惱怒不甘的表情,楊廣平道:“大哥真以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沒人知道?”
楊廣康臉色一變,強裝鎮定地開口:“我做了什麼?你要把璃月失蹤的事情,栽贓到我的頭上不成?”
“璃月失蹤一事是否跟大哥有關,大哥心裡清楚,但大哥跟東襄國來往之事……”楊廣平眼神冷漠,意有所指,“父親已經查到了證據,大哥最好安分一點,彆再興風作浪,否則隻怕收不了場!”
話音落地,楊廣康如墜冰窖。
楊廣平轉身走到自己的坐騎前,翻身上馬,帶著兩個兒子疾馳而去,不再理會楊廣康的反應。
其他人都走了。
楊廣康一個人留在軍營外,像是被人拋棄了似的,再也沒了往日東安王府嫡長子的威風和優越感。
不知過了多久,他轉頭望著逐漸遠去的大軍,眼神陰沉,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攥緊。
他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楊璃月,你最好真能立功回來,否則……
東安王府配合調兵的態度,順利得出乎蕭祁凰意料,雖然她原本也不認為東安王真有抗旨的勇氣,但進展之順利,還是讓她感到意外。
消息傳到長公主府,蕭祁凰展信看完之後,什麼也沒說,隻把信件焚毀,之後繼續做她自己的事情。
姬蘭羽的毒已經徹底清除,定於正月二十二離開。
在此之前,他跟蕭祁凰兩人簽訂了一份兩國友好盟約,這份盟約於暫時的他們來說還不算太正式,畢竟兩人都還沒有登基為帝,但在姬蘭羽心裡,這份盟約分量很重。
為了這份盟約能起到百分百的效用,他此番回去之後,定會一改往日順其自然的態度,正式為帝位籌謀。
正月二十二早,蕭晏宸在宮裡為東襄使臣舉辦了一場餞行宴,宴會結束之後,姬蘭羽辭彆南詔皇帝和長公主,帶著使臣離開了南詔,打道回東襄。
祁淵帶兵去了雍國,姬蘭羽帶著使臣回國。
蕭祁凰覺得眼前一下子清靜了不少,晚間休息時,甚至有種不太適應的冷清。
“雖然祁淵平日裡沉默寡言,但他在的時候,就覺得少了幾分冷清,這人一走,還真有些不太習慣。”蕭祁凰握著情報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忍不住自嘲一笑,“看來本宮以後很難適應孤家寡人的狀態了。”
至尊之位隻有一個。
坐在上麵的人享受了唯我獨尊的榮華,同樣也要品嘗高處不勝寒的孤單滋味。
蕭祁凰以前覺得自己挺強大的,能做到隨遇而安,受得了隱姓埋名的淡泊,也擔得起萬人之上的尊榮。
她喜歡熱鬨,也享受清靜。
可此時她忽然意識到,身邊有個人陪著,並且可以把後背交給對方的那種安心感,隻有從祁淵身上才能得到。
不知是不是因為年少時朝夕相處的幾年情誼,在日複一日養出了信任和習慣。
這種感覺有點可貴,又讓人覺得可怕——因為這種信任和習慣,極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成為她的軟肋。
明月端著一盞熱牛乳過來,輕笑道:“大將軍雖然不太喜歡說話,但氣勢強,隻安安靜靜站在那裡,就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殿下習慣了有他在身邊,人突然間離開,冷清是在所難免的。”
蕭祁凰接過牛乳,斂眸喝了一口:“本宮去雍國時,跟他三年沒見。”
“因為那時候殿下每天都有事情要做,所以忽略了這種感覺?”明月擰眉猜測,“而且殿下以前年紀小,從未往男女之情方麵想過,經過裴子琰這麼一對比之後,才發現大將軍原來這麼優秀。”
當然祁淵的優秀是眾所周知的。
蕭祁凰以前不是不知道,她隻是從未往兒女事情方麵想過,此番之所以開竅,主要還是因為有人當眾戳破了祁淵喜歡長公主這個事實,才讓蕭祁凰正視這件事。
“兜兜轉轉,沒想到最後竟是最早到本宮身邊的祁淵,會成為本宮相伴一生的人。”蕭祁凰靠著窗子,嘴角微揚,“看來從他第一天到本宮身邊開始,命運就定好了我跟他的緣分。”
明月點了點頭,有感而發:“是啊。若不是殿下一直受那個夢境困擾,又怎麼會平白在雍國浪費三年光陰?”
蕭祁凰沒說話。
眼下再提到夢境,她想到的人已不是裴子琰,而是國師姬清塵。不止一次的事實證明,她的夢境跟姬清塵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不過暫時她不想去理會這個人。
喝完牛乳,她轉身去洗漱。
寬衣躺在床上時,蕭祁凰想起了最近關注的那個季微雲。
季偉雲官職低,尚無上朝議事的資格,他每天隻需在辰時之前抵達禮部點卯,按當日上司吩咐完成自己的工作即可,經這些天觀察所知道,此人工作時聰明勤快有眼色,沉默寡言不多話,不會隨意多管閒事,隻一心完成自己分內的事情及上司布置的任務。
但下值之後的季微雲,卻跟在衙門做事時截然不同。
蕭祁凰為了親自了解這個人,已連續三天在他下朝回家時,微服跟在他身後,觀察他的所言所行。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大概很難相信,這世上還會有如此至善至純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