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
昨夜又是一宿飛雪,地麵上的積雪甚至能邁過腳麵,踩在腳下咯吱咯吱的。
或許明年的旱情,能夠減輕。
街上討生活的人早就起來了,下個月就是一年一度同東胡之間最大的互市,因此青州府城內比往常還更多了不少生麵孔。
城外還有不少馬隊在駐紮。
與東胡馬市,用農具、布匹、糧穀、鐵鍋等日常用具,來交易草原的馬匹、牛、羊、毛皮和金銀。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人參。
雖然絕大多數都會被直接隸屬天家的濟仁堂直接換走,可總會有些漏網之魚,暗中交易……
水至清則無魚,也不可能真正管的那麼死。
所以天下有數的商幫,幾乎都會前來交易。
生人雖然越發多了,但青州城內依舊很是安寧,這一點讓李為舟頗為喜歡。
和過去看的武俠完全不一樣,至少在城池內,沒有那麼多俠以武犯禁的場麵,和諧的都有些不真實。
據說是因為這個時候敢在城池內鬨事者,會被直接取消參加馬市的資格,所以各個世家宗門幫派都約束的極為嚴格。
所以說,隻要認真管,治安問題真不算問題。
當然,城外怎麼樣就隨他們打生打死了,反正隻要不是自稱魔教的,基本上不會去欺負弱小的農戶。
那會讓江湖不齒,敗壞江湖名望。
大乾國祚能堅持五百年,看來是有一定道理的。
西市街,綺夢閣。
煩人的敲門聲,讓很多人罵娘。
青樓這等紙醉金迷繁華地,早晨多是用來睡覺的。
連夢君姑娘都還躺在閨榻上,睡眼惺忪的,若不是天生嬌顏,肯定也會很醜。
她目光多少有些不善的盯著李為舟,丫鬟硯雪估計是被上回的手鏈收買了,笑的很甜,道:“要是讓外麵的人知道小郎君可以隨意進出我家小姐的閨房,定會招來很多恨意!”
李為舟點點頭道:“他們肯定不知道你家姑娘有多懶,我都等了一刻鐘了……唔!”
一方香巾飛了過來蓋在臉上。
李為舟抓在手裡狐疑道:“這是擦哪裡的?”
“哎呀~”
硯雪都受不了了,羞紅臉嗔怪李為舟道:“小郎君~”
李為舟笑眯眯解釋道:“我怕她擦腳的嘛,那多惡心。”
硯雪咯咯笑道:“小姐的腳才不惡心呢!”反應過來又忙道:“那也不是擦腳的,誰家用香巾擦腳,公子你說什麼呐!”說罷轉身把香巾還了回去。
楚夢君擺手道:“丟了吧……”然後語氣冷淡道:“李東主一大早前來所為何事?”
李為舟簡單的將百寶樓跟盛隆錢莊的合作提了提,而後說道:“江右商幫的名聲不錯,我也想與你們合作。”
楚夢君臉色更難看了,道:“你都和盛隆錢莊走在一起了,還跟我們合作什麼?”
李為舟笑道:“我賣給他們,但願意從你們這邊買。江南多嫵媚,多風流,金飾自然也更溫婉。多運一些過來,隻要貨品好,我來者不拒。”
楚夢君微微凝眸,審視著李為舟道:“你一邊賣,一邊買……你買來我們的金飾,又能銷往哪裡呢?”
李為舟擺手道:“這就不用你管了,總之我一手交銀子,你們一手交首飾頭麵就好。”
楚夢君想起了件事:“交銀子……你可是隻收金子的。”
李為舟不耐煩道:“你是做買賣的,還是坐衙查案的?再說,這麼做犯法麼?愛做不做,不做拉倒,我去找醉香樓做這門生意。”
看他發脾氣,楚夢君反而嬌笑起來,本是側躺在榻上,這會兒坐了起來,又是香肩半露,道:“公子何必動怒?跟你這樣的奇人做生意,我怎能不愛做呢?奴家隻是多問兩句,多些了解罷了。百寶樓,果然神奇。好,這樁生意我們接了。算算日子,過兩日江右商幫的人也要到了,到時候可以細談。”
李為舟沒興趣,道:“我隻想跟你細談,其他人就算了。另外,還有一事相求。”
楚夢君驚訝道:“你求我?”
李為舟無所謂,道:“對對,我求求你!”
“咯咯咯!”
硯雪看著李為舟樂開懷,她真的覺得這位小郎君好與眾不同。
男人不都是推崇“我此生不求人”麼……
楚夢君臉色反倒不好看了,目光愈發不善的盯著李為舟。
緣由很簡單,對驕傲的人而言,向上位低頭,才是最難接受的。
而對那些瞧不上的人才會隨意低頭,完全不在意,因為全當在哄傻子。
李為舟看了眼楚夢君,看出她臉色不對,想了想明白了一些,好笑道:“你開玩笑,我也開玩笑。你不會開不起玩笑吧?”
“……”
楚夢君扯了扯嘴角,沒好氣道:“說吧,什麼事?”
李為舟將喜妹想要學武的事說了遍,最後道:“需要一個女師父,性格好一些,就當陪小孩子玩。一個月二十兩月錢,覺得不夠還可以再談。”
楚夢君聞言一時沒說話,見硯雪眨巴著大眼睛看她,沒好氣的瞪眼:“不行!這段時日會越來越忙,你想的美!”又不解氣的罵了句:“小浪蹄子!”
硯雪臉都紅了,捂了捂臉否認道:“我沒有!我不是!”
手腕上戴著的是李為舟送的銀手鏈。
楚夢君對李為舟道:“你先彆急,回頭我選一個好的。欸,你不怕彆人說你在青樓裡請人?”
李為舟好笑道:“我在青樓裡做過夥計!”
若隻是普通的封建社會,他自然不會如此孟浪。
可這個偉力非凡的世間,武力足以抵消青樓之地的晦暗,況且學武又需要貼身指點,誰還在意其他?
至於為什麼選綺夢閣而不是醉香樓,因為前者無法用人情來綁架他,純粹買賣……
聽李為舟這麼說,楚夢君笑了起來,硯雪也笑。
事情全部辦妥,李為舟起身走人,臨走前又翻手送了硯雪一對漂亮的四葉草銀耳釘。
雖然京東上才賣八十九塊錢,可在這邊卻顯得格外精巧,更彆說還是99純銀的。
硯雪也就十七八的樣子,正是青春靚麗的年紀,偏頭一笑,俏皮可愛,李為舟也是心情好的咧嘴一笑。
“……”
一瞬間,楚夢君有一種自己已年老色衰勾不動男人,不如自己養的小丫頭的錯覺……
……
“怎麼不在家多躺幾天?”
城南李家莊塢堡門口,李為舟見到了有些日子沒見的李長安。
聽他說這話,李長安氣的肝疼,罵道:“哪個王八蛋讓我監工山穀清理的?不得在上大凍前多蓋幾間房,你不停買那麼些人往哪住?”
李為舟眨了眨眼,道:“這麼大個塢堡呢。”
李長安氣笑道:“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到底買了多少人?”
李為舟納悶道:“不就三百流民是大頭麼?”
“屁!”
李長安掰著指頭數落道:“青州城三大牙行,都快把你當祖宗供起來了。他們從景州甚至大老遠跑去晉州府那邊拉人,還都是毛頭小崽子。你倒是輕鬆了,老頭子和我差點沒累吐血。這些半大孩子又不能當大人一樣撒手不管,不能讓人凍死、餓死吧?”
李為舟也不是傻子,笑道:“你要說大伯操這些心我還信,你……下個月馬市那邊開大集,三教九流都湧了過來,你忙壞了吧?”
李長安瞪了一會兒,隨後泄氣道:“你怎麼這麼精……老頭最近衙獄去的都少了,見天往你這跑。他那套手段用在這些孩子身上,再加上你手下那個姓顧的,兩人一合計……我說三郎,你豢養那麼多死士乾什麼?”
李為舟笑道:“少來,我連人都沒見過,有這麼養死士的麼?大伯呢?”
說著,瞥了眼大門裡麵,能看到一群小子站的整整齊齊的,背誦著什麼諸如“爾等自入府門,身即屬主魂亦屬主。生為府中刃,死作墓前碑”、又“主之令,如山倒,雷霆萬鈞不可擋。主之言,似天命,字字句句刻心間。縱赴刀山火海,亦不可皺一眉、遲一步。主若賜死,當含笑受刑,謝主隆恩”之類令他毛骨悚然的洗腦誓言。
另一邊太陽將軍可能玩兒的就是這樣的路數吧,如果天天這麼背誦,確實有些恐怖。
李長安也樂,對李為舟道:“老頭子和那位顧先生商議了好幾天才弄出來的,顧先生弄的還是有些文嗖嗖了,我都聽不懂。老頭子在衙獄和一群江湖老家夥們弄出來的,彆看聽著膈應人,可對半大小子就得來這種,他們背的起勁兒的很。
其實不用多說,這些孩子絕大多數本身就是流民出身,餓過肚子,也看到過餓死的人是什麼樣的。反正一個個背的嗷嗷叫,好像背的越熟,就越像是有一個家,是家裡一份子……老頭子盯了好多天,如今是看他們上路了,才回去歇一下。欸,知道不知道,老四可能快回來了。”
李為舟不解道:“我堂堂禦刑司執鐵司隸都沒聽說過,你怎麼知道?你可彆跟我說,他又要回來省親。”
李長安鄙夷道:“還執鐵司隸……行行,算你厲害。那請問司隸大人,知道不知道下個月是什麼日子?”
李為舟隱隱明悟,馬市大集啊……
李長安臉色又凝重起來,壓低聲音道:“三郎,你知道不知道,每年馬市大集,都會派大量禦刑司新出江湖的執銅司隸前來磨礪。不僅會和東胡薩滿殿的人交手,還要和各大江湖門派、王府、商幫的人交手。每年都會傷殘死掉一些……”
李為舟明白了,不過還是比較安心的,因為真正的男主角哪個不是一路險勝、慘勝一路突破成長起來的?
他相信李老四能行!
當然,再給李四郎一些支持也不是不行,弄套好點的防刺服如何……
李為舟開動腦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