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重整時,天邊泛起魚肚白。雲逸望著楓林外漸漸清晰的丘北國城樓,摸了摸腰間染血的銀鈴——第三十四枚銅鈴上,赫然刻著"趙蒼瀾"三字。他知道,這場雨夜伏擊不過是魔教的試探,但經此一戰,隊伍的凝聚力更勝從前。
"繼續趕路,"他的聲音雖疲憊卻堅定,"過了丘北國,便是穀城國,再往前" "便是帝都。"莫白接口,斬風刀在晨霧中劃出冷冽弧線,"那兒有更凶險的戰場,卻也是江湖人共聚的光明之地。"
雲逸點頭,望向東方漸亮的天空。他忽然明白,江湖的路從無坦途,但隻要有人願意以刀光為引,以真心為旗,即便前路荊棘密布,也終將踏出一條灑滿星光的大道。而他們的隊伍,正如這雨後的楓林——雖經風雨摧殘,卻在廢墟中生出更堅韌的新芽。
雲逸的刀尖在雨中劃出半弧冷光,雨水順著刀刃滴落,在枯葉上濺起細微的泥點。他瞥向樹林邊緣透出的微光,左手握緊破雲刀鞘,右手食指輕叩刀柄——這是與莫白約定的突圍暗號。趙鵬的長劍已染上七道血痕,此刻正以「北鬥步」護在傷員周圍,劍穗上的狼頭流蘇浸透鮮血,沉甸甸地墜在腕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莫白的斬風刀突然變招,刀刃竟從刀柄處再伸長一尺,這是莫家刀「遇強則強」的機關秘術。他與那名疑似先天境的黑衣人統領纏鬥正酣,每一次刀光相撞,都激起大片火星,在雨幕中劃出妖異的軌跡。雲逸注意到黑衣人統領的步法虛浮,右肩微沉,分明是舊傷未愈——這是絕佳的突破口。
「趙兄,護好兩翼!」雲逸低喝一聲,忽然收刀入鞘。胡曉峰與付明立刻會意,青鋒劍與飲刀同時出鞘,在他身前交叉成盾。黑衣人眾見狀大笑,為首的後天境統領甩動鎖鏈刀:「小崽子們怕了?早知道就該跪」話未說完,便見雲逸周身真氣驟然凝聚,破雲刀鞘上的星隕鐵紋路發出暗紅色光芒,竟是要施展蒼梧居士的秘傳「星隕拔刀術」。
「小心!他要拚命了!」先天境統領驚覺不對,想要抽身回撤,卻被莫白的斬風刀死死纏住。老人的青衫已被鮮血浸透,卻仍以身為盾,刀鋒如跗骨之蛆,封死了對方所有退路。雲逸的瞳孔驟然收縮,將全身內力灌注於刀——這一刀,他曾在恒峪山雪頂練過千次萬次,此刻終於要在真正的戰場上,斬向先天境的強者。
「給我——破!」
刀光如流星墜地,帶著開天辟地般的氣勢斬出。雨水在刀氣前紛紛炸裂,形成直徑丈許的真空地帶。先天境統領倉促間拍出一掌,卻見掌風被刀光瞬間絞碎,鋒利的刀氣劃破他的衣袖、肌膚、骨骼,在右肩留下深可見骨的傷痕。「不可能後天境怎麼可能」他難以置信地望著噴湧的鮮血,話音未落,莫白的斬風刀已抵住他咽喉。
「你輸在輕敵。」莫白的聲音裡帶著刀客的冷冽,「江湖從不是境界的天下,是人心的戰場。」
此刻,其餘四名後天境統領已揮刀撲來。雲逸擦去刀上血跡,刀尖直指當先之人:「胡大哥、付大哥,隨我清場!」三人呈三角站位,青鋒劍走輕靈,飲刀取狠辣,破雲刀主霸道,竟在瞬息間形成合圍之勢。趙鵬則趁機帶著磐石隊衝鋒,盾牌相撞聲如雷鳴,硬生生在黑衣人群中撞出一條血路。
「撤!」雲逸一腳踹飛最後一名統領,順勢拽住莫白手腕。老人戀戀不舍地看了眼倒地的先天境武者,終究還是隨他突圍。當眾人衝出樹林時,天邊已泛起晨光,遠處傳來魔教堂主的怒吼——但他們知道,這次突圍,不僅是武力的勝利,更是戰術與人心的勝利。
雨停了,雲逸望著身後煙塵滾滾的樹林,摸了摸腰間染血的銀鈴。第三十五枚銅鈴上,「莫白」二字被鮮血浸潤,卻愈發清晰。趙鵬遞來清水,他卻搖頭,任由血跡在刀鞘上凝結成疤——這是屬於他們的勳章,是江湖人不屈的印記。
「下次再遇,定要他們血債血償。」付明吐掉口中草莖,酒葫蘆裡不知何時又裝滿了酒。胡曉峰擦拭著青鋒劍,劍脊上倒映著朝陽:「先去穀城國休整,養精蓄銳。」雲逸點頭,目光投向遠方——帝都的方向,正有朝陽升起,將雲層染成壯麗的金紅色。
他知道,這場突圍隻是開始。但當他轉頭望向身後的隊伍時,忽然充滿信心——這些與他並肩作戰的人,不是名門望族,不是天才武者,卻是一群肯為俠義拋頭顱、灑熱血的真江湖人。而這樣的人聚在一起,又有什麼黑暗不能劈開?
破雲刀在晨風中輕顫,雲逸忽然輕笑。他握緊刀柄,感受著刀身裡澎湃的戰意——下一次,他的刀將更鋒利,他們的隊伍將更強大,而江湖的黎明,也將更明亮。
楓林之戰的硝煙在暴雨中漸漸消散,雲逸望著最後幾名魔教探子狼狽逃竄的方向,破雲刀上的血珠混著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虹。這場突圍戰下來,他們以三員戰損的代價,斬殺敵方兩位先天境、七名後天境高手,更擊潰了魔教在丘北國的精銳伏兵——這樣的戰績,足以讓任何江湖勢力側目。
“統領這一刀,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莫白擦拭著斬風刀上的血汙,刀鞘上的梅花機關因浸染鮮血而顯得格外妖冶,“當年蒼梧居士施展「星隕拔刀術」時,我尚在三十丈外,便已感受到刀氣砭骨。今日親眼見你施為,才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老人的眼中閃爍著讚許的光,腰間的狼頭令牌與雲逸的銀鈴在雨中輕輕相觸,發出清越的共鳴。
雲逸搖頭,目光落在遠處冒雨收殮同伴屍體的胡曉峰身上:“若沒有副統領纏住敵方首腦,我這一刀也未必能奏效。再說……”他頓了頓,聲音低沉,“折了三位兄弟,終究是我指揮有誤。”付明聞言,晃了晃酒葫蘆,酒液在暴雨中灑出幾滴:“江湖刀光劍影,生死本就無常。他們是為俠義而死,死得其所。”
雨勢愈發磅礴,天地間一片蒼茫。雲逸環視周身浴血的弟兄,見有人裹著滲血的繃帶,有人攥著斷裂的兵器,卻無一人麵露懼色——這些在血與火中淬煉出的眼神,讓他忽然想起蒼梧居士說過的“江湖聚義,不在名位,而在人心”。他握緊腰間的銀鈴,第三十六枚銅鈴已悄然係上,那是為犧牲的弟兄們留的空位。
“魔教堂主怕是已到十裡外,”趙鵬握緊斷劍,劍身上“忠”字刻痕被雨水衝刷得發亮,“我等需儘快轉移。”雲逸點頭,抬手指向丘北國方向:“元方郡有莫前輩的舊識,可暫作休整。”莫白會意,從懷中掏出一枚刻著“機”字的青銅令牌:“持此令去城西「萬機坊」,自有人接應。”
隊伍在暴雨中行進,如一條黑色的鐵流。張開的斥候隊化作暗影,先行探路;付明的斷後隊撒下淬毒的梅花針,以防追兵;胡曉峰則帶著青鋒隊,將傷員護在陣型中央。雲逸與莫白並轡而行,見老人不時抬手按壓右肋——那裡在方才的混戰中被黑衣人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卻被他用布條草草包紮後繼續作戰。
抵達元方郡時,已是深夜。眾人在莫白舊識的協助下,悄然入駐城郊的一處三進院落。青磚灰瓦的宅邸雖顯陳舊,卻有高牆環繞,正門匾額上“隱廬”二字被藤蔓遮掩,正合他們暫避鋒芒的需求。雲逸站在天井中,聽著雨水從瓦當滴落的聲音,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數日前還在水之森目睹煉獄景象,此刻卻能在這方小院中稍作喘息。
深夜,雲逸召集莫白、趙鵬及三位隊長圍坐在堂屋。燭火搖曳中,張開率先開口,指尖摩挲著破損的衣袖:“弟兄們的衣甲多有破損,且各人兵器雜亂,若遇敵時恐難辨識敵我。”胡曉峰點頭,青鋒劍在燭火下映出冷光:“我等既有百人之眾,又屢立戰功,確應有個名號。”
“不如就叫‘天刀門’如何?”雲逸凝視著跳動的燭芯,腦海中閃過恒峪山巔的刀光劍影,“天為義天,刀為斬刀,取‘替天行道,斬儘不平’之意。”莫白聞言擊掌稱善:“好個‘天刀門’!當年蒼梧居士曾言‘刀行天下,義字當先’,正合此名。”趙鵬則撫掌笑道:“既有門派,便需有標識。我觀統領腰間銀鈴與莫前輩的狼頭令牌皆有狼形圖騰,不如以‘雪狼’為門徽,取其團結、堅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