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有什麼東西。
在尤金與瓦倫西亞姐妹一同進入馬赫裡特王城時,他便注意到了有什麼東西飛在王都上空。
而真正意識到那是什麼,是在騎在飛龍上的惡魔解開包裹的時候。
阿德娜也同樣察覺到了。
這位高等精靈的騎士長警覺地仰起頭,緊盯著那些飛龍。飛龍們高高地從天空掠過,眾人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魔王軍的“禮物”便紛紛落下。
“啊啊!”
“什麼啊?有什麼東西在往下掉!”
騎著飛龍的惡魔,瞄準著王城。他們故意朝王城的人群與建築投擲而去。
沾滿鮮血的頭顱。
最先察覺惡魔投擲物體真麵目的,是尤金。
因為他曾在神聖帝國與魔王軍的戰線上,以霧月王國支援者的身份而戰。他對魔王軍的作戰方式了如指掌。這正是魔王軍為了向敵人傳達恐懼與絕望而使用的策略之一。
“什、什麼?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把眼睛閉上。”
尤金迅速伸出手。
他捂住阿洛涅的雙眼,將她緊緊摟進懷裡,同時朝阿德娜開口:
“是魔王軍的把戲。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看來我們剛到王都就碰上新鮮事了。”
“這太荒謬了,王都附近的高空明明有金雕部隊守衛,魔王軍的飛龍怎麼可能!”
“是防線被突破了,才會變成這樣。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細節的時候吧。”
在短短的刹那之間,尤金和阿德娜已經達成了共識。
他們決定兵分兩路。
阿德娜進入王城保護神官長,而尤金則帶著阿洛涅返回瓦倫西亞家的馬車。
“發生了什麼事嘛!”
“乖,彆亂動。”
尤金懷抱著阿洛涅飛奔而去。
目標是他們乘坐來到王都的那輛馬車。
很快,他終於抵達馬車前。
“唉?我馬呢?”
此時看守馬車的車夫已經連同馬匹消失的無影無蹤,想必是逃到彆處去了。尤金咒罵著丟下馬車逃跑毫無職業道德的車夫,然後將阿洛涅安置進了馬車內。
“從一數到一千。等我查清楚情況就回來!”
“血血?”
阿洛涅看到尤金身上沾染的血跡,驚呼出聲。那是從掉落的頭顱中噴濺出的血液。
出大事了。
而且是在精靈之國的首都,馬赫裡特!
這可不是其他城市,而是首都,一旦發生變亂,就絕非可以輕易帶過的事情。阿洛涅從尤金沾血的衣服上,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安。
“喂,起床了!你想睡到什麼時候?”
咚咚!
尤金敲響了馬車的行李艙。
隨著“咯吱”一聲,馬車的後備箱被推開,一名有著藍色長發的狼人族女子探出頭來。她似乎還沉浸在熟睡中,嘴角滿是口水。看著她那副悠哉的模樣,真讓人有種想把她腦袋揍一頓的衝動。
“哈啊——姆!”
她張大嘴打了個哈欠。
那哈欠大得足以露出狼人族特有的尖牙。緊接著,她又像貓一樣伸了個懶腰,展現出修長而柔韌的身體曲線。
也許是變身太久了,她的行為越來越像真正的獸人了。最近甚至迷上了像貓一樣鑽紙箱的行為。
“好吵啊,出什麼事了?雖然關我屁事。”
“少廢話,好好照看阿洛涅。”
“讓我來照顧那個長耳朵精靈的妹妹?才不要。肯定無聊死了。我也要和尤金一起去戰鬥。”
有一股令人戰栗的氣息。
一種不安的預兆在蔓延。
海倫依靠狼人族優越的嗅覺,聞到了血腥氣息。是精靈的血。她曾在戰爭中殺過精靈,所以對那種特有的血腥味道非常熟悉。
“我也要跟師父一起戰鬥!”
“哥哥,我能把他們全都乾掉!”
阿洛涅與海倫接連發聲。
她們的一唱一和,讓尤金眉頭緊蹙。
“啊,真是的!你們倆怎麼都這麼不聽話!”
魔王軍的目標是王城。
因此尤金才帶著阿洛涅急忙撤出王城。
他原本想駕著馬車逃離馬赫裡特,但因為車夫連帶著馬一起跑路了,導致計劃落空。更糟的是,馬赫裡特的大路上早已人滿為患,逃難的人群綿延不絕。
“再不聽話我就把你們倆綁在馬車上拉回瓦倫西亞!”
尤金怒吼著,將阿洛涅與海倫塞進馬車,然後轉身奔向王城。
把裝在包袱裡的精靈首級儘數擲下後,惡魔們桀桀冷笑著俯視著馬赫裡特。
下方的精靈們發出尖叫,哭哭啼啼地四散奔逃,場麵狼狽不堪。
在高空目睹這副醜態的惡魔們沉浸在優越感之中。曾是格拉納達半島土著的他們被精靈趕出家園,被奪走被驅逐,精靈早已與他們染上血海深仇。如今仇人深陷恐慌,場麵之可笑,實在想令人與之共享。
“哇哈哈哈!!”
“看看那些精靈家夥,嚇得亂成一團!看來是沒料到我們會來啊!”
這些飛龍繞過了在王都上空警戒的精靈金雕騎士團,秘密潛入。
他們確實想不到。怎麼可能想到魔王軍會派出小股奇兵,從王都上空悄悄滲透進來?
在馬赫裡特上空盤旋的飛龍不到十頭,這點兵力根本不足以發動空中攻勢。但魔王軍派遣這支奇兵的目的本就不是為了進攻,所以兵力多少倒也無所謂。
“是時候撤了,任務已經完成。”
“那些反應過來的金雕就快追上來了。要是被纏上,可就麻煩了。”
惡魔們猛拽韁繩,令飛龍調轉頭顱。
確實該撤了,敵國首都上空不宜久留。
這次作戰堪稱大獲全勝,他們將足足六百六十六顆精靈的首級投擲進了馬赫裡特王城。就憑這一擊,精靈之國的驕傲與尊嚴必然跌落穀底。如今精靈們必然會發起全麵戰爭以求雪恥,而這,正是薩泊娜所期望的。
“咕啊啊啊啊!!”
正當他們調轉飛龍,打算南下返航時,一聲惡魔的慘叫在空中回蕩。
飛龍的身體被撕裂,那是從下方直衝而來的雷電正中命中所致。
惡魔們立刻判斷這是某種魔法攻擊,迅速散開隊形。若被一擊卷入,那就全軍覆沒了。他們各自分散,同時警惕地朝地麵望去,提防第二波襲擊。
“這群家夥,怎麼動作這麼快?”
尤金喃喃自語著,手中握著一把應該是某個精靈士兵倉皇逃竄時丟下的普通長劍。
他將劍高高拋起,隨後揮拳重擊劍柄後端。
雷鳴八式——
——紫極破霄!
哢哢哢哢哢轟!!!
包裹著紫色雷電的長劍瞬間如子彈般衝天而上,劃破長空。而這一次攻擊並未命中,僅僅是擦著目標飛了過去。最初能擊中敵人,是因為惡魔的飛龍騎兵還未察覺他的存在。但一旦敵人戒備起來,這種攻擊就難以奏效。
‘飛進首都上空的飛龍差不多有十來頭。看來他們不是來進攻的?隻是扔點腦袋下來就走,真是群狠毒的混賬啊。’
尤金一邊揉著剛才揮拳的右手一邊嘀咕著。
連續釋放“紫極破霄”果然還是太勉強了。畢竟這是用蘊藏雷電的拳頭將劍如電磁炮般打出的一擊。人的肉體終究承受不了那一瞬間爆發的龐大能量。尤金現在隻感覺手臂發麻,劇痛湧來,令他眉頭緊皺。
“說實話,要不是為了她們,我可沒什麼義務幫你們到這份上啊”
感覺乾了件多餘的事。
尤金一邊嘟囔,一邊轉過身。他抬頭看了眼天際,此時那些襲擊王都的飛龍已經全數撤退。
很快,他邁步走向等候在馬車中的阿洛涅與海倫。
馬赫裡特在短短二十分鐘的時間裡,仿佛經曆了場地獄。
無數頭顱滾滾落地,頭顱的主人正是那些戰死沙場的精靈士兵。
精靈們陷入了恐懼、慌亂,還有憤怒。這是魔王軍突破馬赫裡特近郊防線潛入後犯下的暴行。直到飛龍群撤離,精靈們才從驚惶中回過神來,紛紛高喊著要對魔王軍進行複仇。
“您沒事吧,神官長大人。”
“是你啊,阿德娜騎士長。”
身穿運動服的伊蕾娜迎上了氣喘籲籲趕來的阿德娜。
伊蕾娜當然安然無恙。
敵人的目的是為了製造混亂,隻是在王都上空虛晃了一槍而已。更何況,神官長身邊始終有兩名騎士長貼身守衛,幾乎沒有偷襲成功的可能。
外麵亂成一團,神官長伊蕾娜卻仍趴在床上翻閱文件,絲毫不受影響。
“我沒事。比起我,‘神選者’呢?你不會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吧,阿德娜騎士長。”
“沒有,我是跟他一起過來的。”
“我聽說了,阿德娜騎士長你似乎對那個打敗巴裡特昂的‘神選者’特彆器重嘛。”
“我、我才沒有特彆器重!!”
“行啦行啦,我懂的。”
看著阿德娜臉頰通紅、羞窘不已的模樣,伊蕾娜嘀咕了一句:“一個年紀比我媽還大的老姑娘害羞起來,可真讓人受不了”
阿德娜當然沒錯過這句嘀咕,嘴角頓時抽搐了一下。
“我聽說,來自比斯開亞的‘神選者’也到了。加上瓦倫西亞的‘神選者’,隻要第三個再到,就集齊了。”
“真的可以把所有‘神選者’都召集到王都嗎?”
“這是為以防萬一而進行的秘密召集,隻有騎士長們知道。”
而且伊蕾娜還動用了神官長的特權,暗中召集了包括巴裡特昂在內的全部騎士長。
一旦‘神選者’有任何異動,她便會立刻命令騎士長們出手鎮壓。
雖總是一副穿得邋裡邋遢、表情慵懶的樣子,但伊蕾娜辦起事來從不含糊。在召見‘神選者’之前,便已將應對策略布置妥當。
“那那個,芙蓮·希莉德大人也會來嗎?”
阿德娜小心翼翼地問道。
如果召集的是所有騎士長,那按理來說,她的恩師也應該包括在內。
當然她心裡也清楚,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自從三百年前一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她的那位師尊。
那位與神官長一同建立格拉納達精靈之國、位列精靈圓桌第一騎士長的建國英雄,早已成為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幻影。
“抱歉,芙蓮·希莉德這次還是沒有來。”
“是這樣啊。”
“她是個特彆的人,連我這個神官長的命令都不聽。當年我剛上任時,出於好奇試著召喚過她一次,結果連個回音都沒有。”
伊蕾娜說完,從床上起身,踩上拖鞋。
她想見一見‘神選者’。
尤其是比起比斯開亞的那位,她更想見見瓦倫西亞的‘神選者’。
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伊蕾娜從未親眼見過‘神選者’,因此滿心期待。這位曾擊敗巴裡特昂和阿德娜的‘神選者’,憑借阿德娜的描述,似乎擁有專屬於戰鬥的權能。
身為第三代神官長,伊蕾娜對他的期待幾乎已經要壓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