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飛快離開樊樓,乘坐馬車返回趙清歡的大宅子。
趙清歡現在居住的宅子,還是當初從江初月手裡買來的。宅院如今被鬱鬱蔥蔥的綠植環繞,更顯氣派。
一輛風塵仆仆的馬車靜靜停駐在門口。
馬車邊,站著一位皮膚黝黑的青年。那青年滿麵風霜,臉上還有刀疤,後背挺得筆直,一看便是行伍中人。
管事上前,向青年介紹江初月和趙清歡:“這位是攝政王妃,這位是我家夫人。”
青年立即抱拳,客客氣氣說:“見過王妃,見過趙夫人。”
趙清歡瞥了他一眼,又掀開馬車車簾。
馬車簡樸,有個約莫兩歲的男孩,大概沿途風吹日曬,小男孩皮膚很黑,此刻正趴在軟榻上呼呼大睡。
趙清歡目光在小男孩臉上徘徊一番,長得和李遠舟不一樣。
趙清歡低聲道:“進屋再聊。”
青年將酣睡的小男孩抱起來,跟隨趙清歡走進宅子裡。孩子暫時安置在側院裡歇息。
主屋裡,青年將一封火漆封緘的書信遞給趙清歡:“末將是涼州城參軍張勇!奉秦將軍的命令,護送小公子到京城投靠夫人。”
趙清歡打開書信,一目十行閱讀。
看著看著,趙清歡臉色漸漸柔和。
她收好書信:“我知道了,我會好生照顧這孩子。”
張勇抱拳:“多謝趙夫人,末將即刻就走。”
趙清歡:“不在京城多住幾日?”
張勇搖頭:“北境賊寇犯邊,我豈能逗留在京城享樂,隻想快些回去協助將軍殺敵。”
趙清歡讓張勇稍等片刻,轉頭吩咐管家去準備一銀錢軍糧和藥品。
等待期間,張勇的視線忽地落到江初月的衣裙上。張勇注意到,攝政王妃的腰間係著兩枚玉佩。
一枚玉佩呈月牙狀,形同初月。
一枚玉佩呈滿月狀,略有瑕疵。
玉色古樸,顯然有些年頭了。
張勇思考片刻,突然抱拳:“攝政王妃,末將冒昧問一句,您佩戴的玉佩可能售賣?”
張勇是秦素玉的親信,這些年秦素玉一直在尋找圓形的玉佩,這似乎關係到秦素玉的身世。
江初月微愣,隨即搖搖頭:“此物是我父母命人製作的出生吉物,我從小戴著,不賣。”
張勇略顯失望,解釋道:“是末將唐突了,秦將軍素來喜歡收集圓形素玉,末將才冒昧詢問,還望王妃見諒。”
江初月笑了笑,沒有計較。
她想起秦將軍的本名——秦素玉。
名中帶“玉”,喜歡收集玉佩倒也可以理解。
管家已捧著包袱進來,裡頭放著銀票、乾糧,還有幾瓶珍貴的解毒丹藥。
張勇接過包袱,再次抱拳行了個軍禮,大步離開趙家宅子,奔赴遙遠的戰場。
等張勇離去後,趙清歡才把書信遞給江初月看。
這封信是秦素玉寫的,算是一封托孤之信。
在信裡,秦素玉表明這個孩子是她和彆的男人偶然所生,和鎮南侯李遠舟毫無關係。她如今身中劇毒,得不到解藥,怕是命不久矣,希望趙清歡能夠替她撫養孩子。
若是趙清歡覺得養孩子損傷侯門清譽,就請秘密地將孩子交給信得過的人家撫養,萬萬不要丟棄孩子,也不要暴露孩子的生母身份,容易招來敵人的追殺。
江初月讀完信,說道:“你若不願意養,我就把孩子帶回王府養著。秦將軍為國為民,她的孩子應得到最好的照顧。”
趙清歡擺擺手:“你懷著孩子辛苦,哪能費神,這孩子我養。我聽李遠舟說過,當年他差點中毒而亡,是秦將軍背著他去找大夫,才將他救回來。在戰場上,秦將軍多次救過李遠舟,這份恩情,我們夫妻必須得還。”
兩人去側院看酣睡的孩子。
床榻上的小家夥睡得正酣,曬得黝黑的小臉泛著紅暈,肉乎乎的小胳膊像藕節般結實,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趙清歡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臉蛋:“這小煤球,怕是一路都在馬車頂上曬太陽吧?黑不溜秋的。”
江初月不自覺地俯身,替孩子掖了掖被角。
說來奇怪,明明素未謀麵,這孩子卻讓她心生憐愛。
她很喜歡這個一麵之緣的孩子。
“咦?”趙清歡突然湊近細看,仿佛發現什麼有趣的事兒,“王妃你瞧,這孩子的眉眼倒有幾分像你呢。”
江初月細瞅,沒看出來:“我哪有這般黑。”
趙清歡笑道:“當真,眼睛和鼻梁很像,看來這孩子和你還有緣呢。”
床上的小黑娃翻了個身,小嘴吧唧兩下,又沉沉睡去。
江初月和趙清歡相視一笑,不約而同放輕了腳步退出房門。
暮色四合時,江初月才從趙宅回到王府。
待江初月處理完府中庶務,已是華燈初上,謝臨淵踏著月色歸來。
夜晚歇息時,江初月倚在軟枕上,將白日裡秦將軍托孤之事細細道來。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蹙眉:“究竟是什麼毒,連軍中的解毒丹都無濟於事?”
謝臨淵大掌覆蓋江初月的小腹上,輕輕摩挲:“是北越皇室的一種獨門劇毒,除非北越皇帝送上解藥,否則秦素玉必死無疑。”
秦素玉身強體壯,加上軍醫用儘手段延緩毒藥的藥性,她才能勉強活著。
可畢竟不能根治。
恐怕最多兩年,秦素玉就會因為毒素蔓延全身痛苦而亡。秦素玉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才把孩子送到京城。
江初月攥緊了錦被:“這北越皇帝也太狠了,把人往死路逼。”
謝臨淵:“執念罷了。”
秦素玉殺了北越皇帝的知己,北越皇帝不死不休。這場恩怨,怕是隻有死亡才能終結。
江初月輕抿唇角,想到那個黑黝黝的小男孩,心裡一陣憐惜。
她打定主意,日後定要常去趙府看看那個孩子。
夜色已深,兩人相擁而眠。
江初月睡得迷糊,主屋外頭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寶珠帶著哭腔的急喚:“王妃!不好了!蕭府來報,說蕭老夫人快不行了!”
江初月驚坐而起,慌亂地去掀床幔。
謝臨淵已先一步掀帳下榻,取過外袍將渾身顫抖的江初月裹住:“彆急,我陪你去蕭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