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儀貞主動坦白:“回到家中後,我也扯了大人的旗子,做自己的事。讓我父親對兄長截殺我的事情畏懼,狠狠責罰了他。”
有了前世的記憶,今生榮儀貞對葉濯的了解比整個雲朝的人都多一些。
泰和四年,是葉濯走向權力巔峰的一年。
京中各家的事,沒有能逃過葉濯眼睛的。
她主動承認,厚著臉皮被人揶揄幾句,出一出氣,總好過賭這葉濯是否心胸狹窄,喜歡挾私報複。
聽人說完,葉濯閉了閉眼,索然無味。
這麼點小事。
他對安禾大長公主抱怨:“竟敢在家裡扯我的大旗唬人,滿京城再找不出這麼大膽的人了。”
榮儀貞低頭由著人抱怨,狗腿般伸手幫人端了盞茶來:
“葉大人在朝中德高望重,您的大旗才好用。”
素青色茶盞擱在桌上,榮儀貞細白的手腕從粉緞袖口裡伸出,腕上的虎頭金鐲晃了晃。
葉濯端起茶盞的動作隨之而停。
眼睛全盯在那支虎頭鐲上。
行吧。
她比小時候聰明多了,也算是好事。
在葉濯麵前混了個臉熟,榮儀貞高高興興拿著大長公主的賞賜離府。
人前腳離開,後腳安禾大長公主便一巴掌拍在葉濯的背上。
“你這小子,湉湉巴巴的來和你道謝,你倒好,端著架子,生怕彆人不知道你如今在朝中得臉。”
“要是嚇壞了我的湉湉,看我怎麼收拾你。”
“殿下。”
葉濯伸手,在安禾大長公主震驚的眼神中,把屬於自己的那份紅糖糯米糕端給牽機,讓他收好,才說:
“您可彆小瞧那丫頭。”
說著,又端起榮儀貞剛才為他拿過的茶盞,一口氣把茶喝了個乾淨,隨即把茶盞也給牽機,讓人同樣收好帶走。
又繼續道:
“她的膽子大得很,且嚇不到呢,隻怕此時正在回家的路上,開開心心的。”
說罷,邁步便要走。
安禾大長公主不敢置信,追在後麵問:
“這是我家待客用的茶盞,你拿走做什麼?”
葉濯在朝中手腕陰險高明,無所不能,私下卻有著潔癖的毛病。
外出日常用度,除非沒有自帶,輕易不會用彆人用過的東西。
即使刷燙乾淨,也十分嫌棄。
葉濯回身,盯了眼牽機,仿佛生怕那套茶盞被安禾大長公主搶去。
他笑著回答一臉懵的大長公主:
“這是湉湉碰過的茶盞,怎麼能再給彆的男人用?臣幫殿下處理了就是。”
安禾大長公主一驚。
“浣……浣纓,你,你不是……”
你不是喜歡上湉湉了吧?
葉濯默默點頭,彎唇淺笑,在院中金色海棠的映襯下,光風霽月,完全不像世人口中陰險奸毒的權臣。
“她是小團子。”葉濯回答。
安禾大長公主瞪大了眼睛。
自從葉濯回到京城後,一應要做的事情,從來不曾瞞著她。
其中尋找‘小團子’一項,更是進行到現在也不曾放棄。
全國各地都有葉濯的人在暗處尋訪,每三日回報一次。
‘小團子’……
‘小團子’……
安禾大長公主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如今得來全不費工夫,葉濯如珍似寶的‘小團子’竟然就是湉湉。
這是樁喜事。
然而貴為一朝大長公主,自然知曉事情緩急。
以葉濯如今在朝中的處境,隻怕連湉湉自己都不能知道這份情義。
……
正如葉濯所說,回青石巷榮府的路上。
榮儀貞命馬車轉道去京中最好的酒樓買了好幾匣酒菜,又繞路去買了點心,這才開開心心回家。
到了榮府,才過二門,就聽說鄭秋華被她氣病了。
榮儀珠堵在門前,趾高氣昂命令她去給鄭秋華侍疾。
“你才回家,一大早不去給母親請安,將她至於何地?”
“我若是你,此刻便去灼華院跪求母親原諒,侍候母親到她康複為止。”
“否則氣病繼母的名聲傳揚出去,你看文壽伯府的成文哥哥還肯不肯按照婚約娶你。”
紫電猶豫:“小姐,要不去看看?”
“有了侍疾的功勞,說不定對小姐的名聲好些,省得您又擔上一項氣病繼母的罪名。”
“不用。”
榮儀貞輕推湊到身邊低聲輕勸的紫電。
她站得筆直,聲音朗朗:
“我有這些壞名聲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要是哪日名聲好了,鄭秋華這病說不定就好不了了。”
“隨她去,喜歡病就病。”
榮儀貞習慣性地摸了摸腕子上的虎頭鐲。
現在越來越覺得,送她這鐲子的小哥哥說得很對。
“想要的東西靠求是求不來的,除非你自己去爭取。”
她再也不會被鄭秋華牽著鼻子走了。
也不會向任何人妥協,隻為求那麼一兩日的安寧。
榮儀珠被榮儀貞的論調氣到,昂首站在人麵前:
“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人?”
“我母親是你繼母,她有病,你居然都不去侍候?”
榮儀貞淡淡瞥了榮儀珠一眼。
“我母親還是你的嫡母,她生病時,也沒見你一個外室女趕著去伺候啊。”
外室女。
這是榮儀珠心底不能被言說的疤痕。
自從爹爹把他們母子三人接回榮府,就已經命令了所有人,誰也不許提鄭秋華曾做過外室,這兩個孩子也是外室子的事實。
這些年過去。
鄭秋華掌家,她是府中誰也不敢招惹的嫡出小姐。
父母疼愛,兄長照拂。
榮家富足,蒸蒸日上。
差不多品級的官家小姐,誰不羨慕她榮儀珠?
“你!!”
榮儀珠不顧形象,氣急敗壞地指著榮儀貞的鼻尖。
“你居然敢……”
榮儀貞迎著指尖往前走了兩步,側過頭,鄙夷的上下打量了人幾眼,吐字清晰的又說了一遍:
“外,室,女。”
說完,大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隻剩下榮儀珠在身後跳腳,喊著:
“你就是個大婆教的!我娘親和爹爹是真愛,所以才不求名分,真愛無敵!不被愛的才是外室!”
紫電皺眉不解:“小姐,三小姐在那兒喊什麼呢?”
榮儀貞聽了一耳朵,也不太明白,隻能半猜出個大概,解釋:
“我說對了,她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