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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魏爺爺,是不是好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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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試試。”

蘇知知走過去,試著要揮劍。

她的力氣比薛澈大,拎起了劍,但是也揮不動。

的確太重了。

伍瑛娘走上前,手臂線條繃直,一把提起劍來,對著門外一劃。

一股氣流激蕩而出,將門口的柴火劈成兩半。

伍瑛娘笑了兩聲,將手中的劍放下:

“是把好劍,但對於孩子來說確實重了點。”

無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鑄劍偏好重型劍,一把劍幾十斤甚至可達百來斤,重量能夠帶來可觀的威力和破壞力。

給薛澈的劍雖然做的尺寸小一點,但還是太重了。

以前找他鑄劍的,要麼是練過多年武功的江湖人士,要麼是身形彪悍的壯漢。所以那些人都能用他的劍,而且一劍就能把人劈成兩半。

但現在麵對這麼小的孩子,還有村中一些普普通通的百姓,他鑄出的重劍反而失去了優勢。

無涯失望地就要將劍扔回熔爐去重鑄。

薛澈抱住劍,及時阻止了:

“無涯伯伯方才說這是給我的劍。”

“我現在雖用不了,但將來等我力氣大了就能用這把劍了。”

薛澈神色堅定,不肯放手。

無涯鬆開手:“罷了,是你的劍了,隨你吧。”

看完了劍,大家各自散去乾活了。

郝仁和白洵留下來,和鐵作坊的人一同商討接下來的兵器。

包括無涯在內,大家都同意要根據當下村民們的體質和力量差異鍛造兵器。

他們要重新按體型重量將村民分組,之後再看每組的人數來製造。

而且不僅要鑄劍,還要打造槍、刀、飛鏢等等。

桌邊伸出一隻小手:

“等打造完這些兵器,可以給我做彈弓麼?我的木頭彈弓總是斷,不經用。”

蘇知知很正式地提出想法。

甩鞭子很好,但是隻能甩到近處的地方,範圍遠一點她就得用彈弓了。

郝仁這才注意到蘇知知和薛澈還在屋裡沒走,靜靜聽著大人們討論。

白洵補充道:“知知說的有道理,彈弓也可以造一些。山上總有人不會使兵器,若是遇到要防身的時候,隨身攜帶彈弓還能救急。”

一個老鐵匠說:“彈弓這樣的小物件做起來簡單,但是要做輕巧的刀槍沒那麼容易。”

大家看向無涯。

無涯實事求是道:“我也隻擅長鑄劍,而且是重劍,刀槍之類的我沒造過。”

眾人一時無言,麵麵相覷。

那還得先把各種武器的樣式圖紙琢磨出來才行。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郝仁:“進來吧。”

門被推開,一道影子先被陽光投進了門內。

來的是魏大栓。

他大概剛喂完飼料,身上還沾著些乾草。

白洵:“魏叔,有何事?”

魏大栓走到桌邊,從懷裡掏出一遝紙:

“這是我閒暇時畫的,興許對村裡有些用處。”

魏大栓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個尋常老頭,隻不過看著比起尋常的老頭精神點,身板直一點,平時在村裡都不太說話,就成天和飼養區的牲畜們笑嗬嗬地打交道。

可他現在拿出了一遝紙,武器圖紙!

幾個鐵匠都愣了一下,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有刀、槍、劍……甚至還有投石機和弓弩等,圖上精細地標明了每種武器的頭尾尺寸,如何組裝等細節。

這根本不可能是一個農家老頭隨手能畫出的東西。

郝仁垂眸看著圖紙,鴉羽般的睫毛下透出審視的目光:

“不知魏叔如何對武器知曉得如此詳細?可曾在軍中任職?”

魏大栓麵對著大家探究的眼神,不疾不徐地解釋:

“我年輕的時候在軍中服役,曾被派去守軍械庫,了解一些。”

蘇知知輕聲問:“魏爺爺,你上次不是說你忘了以前的事情麼?”

魏大栓咳嗽了兩聲:“咳咳……武器這些沒忘。”

而後又補一句:“我隻是按記憶畫的,有些地方若是不對勁,那就是我記錯了。”

薛澈趴在桌邊,也瞄到了一兩眼圖紙,忽然指著無涯手中的投石機圖紙說:

“魏爺爺畫的沒錯。”

薛澈對郝仁道:“我曾經看過《兵鋒錄》,這個投石機的部件全都對應得上。”

全山的村民們都知道薛澈是個很會念書的孩子,很聰明,能考書院第一。

在念書方麵的事情不會撒謊。

薛澈說他看過《兵鋒錄》,那他就真的看過。

隻不過大家不知道薛澈說的《兵鋒錄》是什麼,以為大概是市麵能買到的兵書。

連郝仁也不清楚,他當年飽讀詩書,但那些講兵家沙場之術的書,他也涉獵不多。

整個屋內,除了薛澈,隻有魏大栓明白《兵鋒錄》是什麼,意味著什麼。

薛澈說出口的時候,魏大栓麵上的謙和、笑容、掩飾全部凝固。

麵容僵硬得像一塊被風化的石頭,正在侵蝕中一點點垮塌。

《兵鋒錄》因涉及軍中器械鍛造,沒有大量印製流入民間,隻在兵部和幾位地位舉足輕重的武將手中。

外人甚至不會聽過這本書。

而魏大栓會知道《兵鋒錄》是因為這本書當年就是他和同僚一同著成的。

書上甚至還附上了當時尚未投入製作的兵器設計。

可眼前這個八歲的孩子說他看過,他清楚地說出《兵鋒錄》的書名,指出投機石的部件。

說明這個孩子拿著書細細讀過。

尋常人家再聰明的孩子,也不會在這樣小的年紀讀到一本機密的兵書,除非——

魏大栓胸口堵了一塊石頭,堵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控製不住地盯著薛澈。

他知道郝仁和白洵在打量他,他應該做出老實又鎮定的模樣。

可是他的目光依舊反複描摹著薛澈的眉眼。

村民們沒人問過薛澈的出身,大家都是苦命人,隻當這孩子家中有難,和知知一樣是郝仁夫婦收養的孩子。

可魏大栓這一刻在薛澈眉眼間恍惚看見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看見十多年前那個一腔熱血卻倒在漫天風雪裡的年輕將軍。

看見一個浴血沙場的少年抱著兄長冷硬的屍體嚎啕泣血。

門外風乍起,吹得門板哐哐作響,像多年前在北風中的兵戈撞擊聲。

撞擊著他多年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和滔天的愧疚。

他慘白著臉,抖著唇瓣,叫了一句:

“薛澈。”

聲音生澀。

就好像第一次叫這個名字。

好似第一次反應過來這個孩子姓薛。

薛澈疑惑地回望他:“魏爺爺?”

魏大栓一直在黔中鄉村,不知道千裡之外的長安貴人圈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薛家小公子失蹤,更不知道薛家小公子名諱。

但他現在心中湧出一個荒謬的猜想。

魏大栓向前走了一步,蹲下來想更仔細地看這個孩子。

可下一瞬居然雙腿發軟地跌倒在地。

身邊人都趕緊伸手去扶魏大栓。

蘇知知和薛澈也去扶。

薛澈彎腰的瞬間,衣領邊滑出一塊銅板大小的玉,乾淨透潤。

玉滑出來一半,薛澈就眼疾手快地將玉塞了回去。

但魏大栓看見了那塊玉,看得他雙眼通紅,眼角流下淚。

蘇知知問:“魏爺爺,是不是摔得好痛?我去幫你找虞大夫。”

魏大栓流著淚搖頭,想說不疼。

他剛張口,喉間卻噴了一口血出來,正噴在薛澈冷似霜雪的新劍上。

如雪中梅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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