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瑉顫抖著打開木匣子。
潔白的信箋上是謝令儀娟秀的字跡,上麵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玉蘭香味,顯然放進去的時間並不久遠,隻是並不知道是去北境前放的還是後來回來放的。
她隻匆匆瞥了一眼,便將信揣入懷中。
隨後,她握緊火折子,毫不猶豫地投向牆角枯草叢生處。
“轟”地一聲,火苗瞬間竄起,映得滿院殘垣斷壁如修羅場。
趙蘅芷嚇得後退半步,胡烈則握緊刀柄,有些詫異的問道:“謝兄弟,這是做什麼……”
“反正這裡也沒人住了,燒了乾淨。”謝瑉嗓音沙啞,火光照亮下她的眼中晦暗不明:“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匆匆離開時,身後的宅院的火勢也順著夜風越燒越猛,等到離開老遠的時候便看見能看見遠處的宅院變成了一片火海。
濃煙直衝天際,在夜空中凝成巨大的黑雲。
謝瑉沒有留戀,立刻轉身就向內城趕去。
回到城西主街,她遠遠望見一隊身著玄甲的人馬朝著火場疾馳而去,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裝束。
將目光投向胡烈時,便看見他用嘴型悄悄說了個“李”字,謝瑉心中了然。
直覺告訴她,寧州的局勢似乎也亂起來了。
她轉身看向胡烈和趙蘅芷,強作鎮定道:“胡大哥,我表舅的屋子已成這般模樣,看來是早就搬走了。我想今晚就回鄴城,以免耽誤了縣衙的差事。”
胡烈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點頭道:“隻是晚上渡口沒船,怕是得租輛馬車趕路。”
趙蘅芷雖滿心疑惑,卻也察覺到氣氛不對,小聲道:“我聽你們的。”
三人匆匆趕到城裡的車行,租了輛普通的馬車,連夜朝著城門駛去。
月光下,馬車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沉悶的聲響,一陣又一陣地擾亂謝瑉的心緒,讓她眉頭直跳。
果然,當馬車抵達城門時,謝瑉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城門處火把通明,數十名官兵手持長槍,正在仔細盤查每一個進出城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她掀開馬車的車窗上的簾子,喊住了一個正要出城的平民問道。
那人看著前麵的官兵,對他們耽擱自己出城的事情感到有些不悅,於是抱怨道:“秦家的人來了!說是收到消息,謝家餘孽可能潛回了寧州,正在全城搜捕呢!謝家餘孽有那麼大的膽子嗎,真是小題大做!”
謝瑉臉色驟變,剛要吩咐車夫掉頭,卻聽“唰”地一聲,幾輛鐵甲馬車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一名官兵上前,喝道:“車上的人,下來!”
趙蘅芷率先掀開簾子,笑吟吟的問道:“幾位官差大哥,請問出了什麼事麼?”
官差們並不吃她這一套,還是強硬的讓他們三人下了車,謝瑉隻得低著頭跟在胡烈身後,祈求他高大的身軀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想到自己做了偽裝,看上去已經沒那麼像謝令儀了,她強迫自己鎮定了下來。
“你們是何人?從何處來?到此何事?”為首的官員眼神犀利,逐一打量著他們。
“我父親是鄴城縣令趙懷德,這位公子是鄴城仵作,那位大哥是我們的好朋友。我們從鄴城過來,此番是來探親,事情辦完了便準備回鄴城了。”趙蘅芷聲音清脆,應答如流。
官員又看向謝瑉,眼神中滿是懷疑:“你說此人是仵作?怎麼這般年輕!”
謝瑉緩緩抬頭,心跳如擂鼓,但麵上依然是那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她對著官員拱了拱手:“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問一問沈大人,我昨日剛協助沈大人破獲了寧州最近發生的官員橫死案。”
聽到她的話,那人卻一臉狐疑:“什麼沈大人?我們這裡沒有姓沈的官員!你莫不是在胡謅……”
“大人不信可以問問府衙的其他人,想必他們昨日也曾見過我。”
謝瑉早知道沈川是個假名,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如今離開寧州才是正事。
好在現場確實有寧州府衙的官兵,因為謝瑉胡人的身份所以對她印象格外深,便替她證實了她的話。
謝瑉終於鬆了口氣。
就在官員準備放行時,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且慢。”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名身著寶藍色錦袍的俊美男子負手走來。
他身著寶藍色蜀錦裁製的錦袍,腰間係著羊脂白玉連環佩,墨發用鏤空金冠束起,額間斜斜戴著一枚嵌紅寶石的金抹額,貴氣逼人。
他緩步走近,狹長鳳眼微眯,目光如鷹隼般牢牢鎖住謝瑉的麵容:“你這張臉……倒讓本官覺得有些眼熟。”
“回大人,胡人多深目高鼻,您覺得眼熟倒也正常,此前不少人也說過類似的話。”
“哦?”男子忽然伸手,用折扇挑起謝瑉下頜:“你叫什麼名字?”
“……謝瑉。”
男子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還真是巧了,你也姓謝。”
“天下姓謝的人何其多,難不成還不讓人姓謝了麼?”謝瑉的手緊緊攥著銀針,冷靜地對上他的目光。
男子冷笑,放開了謝瑉,折扇“啪”地合攏,敲在掌心。
“罷了,你有胡人血統,自然不是攜家人。”
男子折扇敲著掌心,上下打量謝瑉,眼中銳利漸褪,卻多了幾分興味:“本官近來正缺個驗屍的能手,你既這般會破案,不如留在本官身邊,不比在小地方當仵作強?”
謝瑉心中警鈴大作,麵上卻不動聲色:“承蒙大人抬愛,隻是小人家在鄴城,並不想離開家鄉。”
“你在拒絕我?”
“小人不敢。”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熱切,他退後兩步,折扇指向謝瑉:“本官說要留你,便留你。明日辰時來府衙尋我,若敢不來……”
他瞥了眼趙蘅芷:“你這小美人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你!”
胡烈手按刀柄,卻被謝瑉不動聲色地攔住。
她朝男子拱了拱手,語氣恭謹卻暗藏鋒芒:“大人說笑了,小人不過是個粗使仵作,怕臟了大人的府邸。還請大人放小人回去!”
他皺眉,剛要發作,卻聽見一聲溫潤的男聲暗含怒意。
“秦硯,你這是在作甚?”
一道月白身影自陰影中走出。
沈川負手而立,周身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身後跟著一種護衛,看上去陣仗頗大。
秦硯深深看了謝瑉一眼,轉頭將眼中的不悅壓下。
“臣參見四殿下。”
說罷,他對著向他們走來的“沈川”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