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開成十五年春,長安城裡的柳絲剛抽出嫩芽,陸國公府的朱漆大門就被禦史台的差役拍得震天響。陸席握著案上的彈劾奏章,指節捏得發白,羊皮紙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青芒,上麵 “陸飛雲大鬨春闈,辱沒斯文” 的字跡刺得他老眼生疼。
“來人!” 陸席猛地起身,腰間玉帶撞得屏風哐當作響,“把那個孽障給我綁來!” 話音未落,正廳的槅扇突然被踹開,陸飛雲歪戴著烏紗帽,月白襴衫上還沾著酒漬,身後跟著三個醉醺醺的公子哥,手裡拎著半壇杏花釀。
“父親大人好雅興。” 陸飛雲搖搖晃晃行了個禮,發間金步搖隨著動作叮當亂響,“兒臣特來請罪 —— 不過春闈那幾個酸儒實在無趣,兒子不過是往他們墨水裡摻了些瀉藥,誰讓他們說陸國公府的嫡子是草包?”
北唐開成十五年深秋,長安的風裹著枯葉掠過王府朱牆。陸飛雲站在城外破廟的屋簷下,指尖摩挲著懷中帶血的密信。信箋邊緣燒焦的痕跡還帶著餘溫,上麵潦草的字跡卻像鋼針般刺痛他的眼睛 ——“二十年前洛水血案,真凶藏於寧王府密室”。
“少閣主,兄弟們都到齊了。” 身後傳來低沉的男聲。陸飛雲轉身,隻見三十六個蒙著黑巾的江湖客手持彎刀,刀刃上淬著幽幽藍光。這些人來自他暗中扶持的 “夜梟盟”,成員皆是被朝廷迫害的武林遺孤。
“子時三刻,隨我踏平寧王府。” 陸飛雲扯下外袍,露出內裡繡著饕餮紋的軟甲。腰間掛著的半塊玉佩隨著動作輕響,正是三個月前從春闈主考官屍體上得來的信物。遠處鐘樓傳來梆子聲,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狠厲 —— 今夜,不是他死,就是寧王府血流成河。
寧王府內,寧王李崇正把玩著鎏金香爐,聽著手下密探的彙報:“陸飛雲這幾日頻繁接觸江湖人士,似有異動。” 他冷笑一聲,爐中沉香嫋嫋升起:“陸席那個逆子?不過是跳梁小醜。傳我令,加強府中守衛,順便通知金吾衛,就說陸國公府餘孽意圖謀反。”
子時剛過,陸飛雲帶著夜梟盟眾人摸到寧王府後牆。月光下,牆頭上的銅鈴泛著冷光,那是王府特製的警報裝置。陸飛雲抬手示意,一名暗器高手甩出鐵鏈,纏住牆頭銅鈴,輕輕取下。眾人如鬼魅般翻入府中,卻見庭院內空無一人,隻有秋風卷起落葉沙沙作響。
“不對勁。” 陸飛雲低聲道。話音未落,四周突然亮起無數火把,三百名王府侍衛從廊下、假山後湧出,將他們團團圍住。為首的侍衛統領手持長槍,冷笑道:“陸飛雲,你以為寧王殿下會沒有防備?”
刀光劍影在夜色中交錯,夜梟盟眾人雖武藝高強,但寡不敵眾。陸飛雲揮劍格開迎麵刺來的長槍,餘光瞥見西廂房方向有黑影閃過。他心中一動,虛晃一招,轉身朝著黑影追去。穿過九曲回廊,來到一處偏僻院落,隻見院中正立著一座八角形的石亭,亭中石碑刻著 “洛水亭” 三個大字。
“原來如此。” 陸飛雲握緊劍柄,二十年前洛水派滿門被滅的慘狀在眼前浮現。他母親臨終前的話猶在耳畔:“阿雲,洛水之禍 與皇室” 石亭後方的假山上,突然傳來鎖鏈響動,一座暗門緩緩開啟。
“想進去?先過我這關!” 一道黑影從暗處躍出,手中長劍直指陸飛雲咽喉。來人正是寧王的貼身侍衛長,江湖人稱 “無影劍” 的蘇墨。陸飛雲側身躲過,劍走偏鋒,直取對方下盤。兩人纏鬥間,陸飛雲突然使出一招 “洛水十三劍” 中的殺招,蘇墨瞳孔驟縮:“你居然會洛水派的劍法!”
趁蘇墨分神之際,陸飛雲一劍刺穿他的左肩。蘇墨踉蹌後退,捂著傷口嘶吼:“寧王殿下早就料到你會來!金吾衛馬上就到,你今日插翅難飛!”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聲和火把的光亮。
陸飛雲顧不上追殺蘇墨,衝進暗門。通道內彌漫著潮濕的腐臭味,牆壁上的燭台忽明忽暗。行至儘頭,是一間密室,密室中央的石台上,赫然擺放著一本泛黃的卷宗 ——《洛水剿滅實錄》。翻開卷宗,第一頁就是當今皇帝的朱批:“寧王安妥處置,務必斬草除根。”
“果然是你們!” 陸飛雲怒不可遏,將卷宗收入懷中。就在這時,密室頂部突然裂開,無數毒箭傾瀉而下。他揮劍格擋,卻感覺手臂漸漸發麻 —— 箭頭上淬了劇毒。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破牆而入,替他擋下了毒箭。
“父親?!” 陸飛雲看著渾身浴血的陸席,震驚不已。陸席強撐著身體,將一個瓷瓶塞進他手中:“快服下,可解百毒。當年 是我對不起洛水派,對不起你母親” 原來二十年前,陸席作為禁軍統領,被迫參與了剿滅洛水派的行動。寧王為了永絕後患,甚至將他的妻子 —— 洛水派最後一位傳人,也殘忍殺害。
外麵的喊殺聲越來越近,金吾衛已經攻入王府。陸飛雲扶著陸席衝出密室,卻見寧王帶著一隊侍衛攔住去路。“陸飛雲,你以為拿到卷宗就能翻案?” 寧王把玩著手中的折扇,眼中滿是陰狠,“當今聖上早就知道你在查洛水案,這一切,不過是引你上鉤的餌!”
陸席突然掙脫陸飛雲的攙扶,抽出佩劍:“殿下,當年是我豬油蒙了心,但今日,我就算拚了這條老命,也要還洛水派一個清白!” 說罷,揮劍直取寧王。陸飛雲也怒吼著加入戰團,三人纏鬥在一起。
混戰中,陸席為了保護陸飛雲,被寧王一劍刺穿胸膛。“阿雲 活下去” 陸席倒下前,將半塊玉佩塞進他手中。這半塊玉佩與陸飛雲的正好拚成完整的洛水派掌門信物。陸飛雲悲憤交加,洛水十三劍的威力在怒火中發揮到極致,一劍刺穿了寧王的咽喉。
然而,就在寧王倒地的瞬間,大批金吾衛湧了進來。為首的將軍高舉聖旨:“陸飛雲弑殺王爺,意圖謀反,就地格殺!” 陸飛雲揮舞著染血的長劍,護著陸席的屍體,眼中滿是絕望。夜梟盟的兄弟們也拚死殺來,想要護他突圍。
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清脆的馬蹄聲響起。“住手!” 一道白衣身影從月光中疾馳而來,竟是失蹤已久的太子。原來太子暗中調查洛水案多年,此次帶著皇帝的密旨趕來。“聖上有旨,陸飛雲護駕有功,特赦其罪。寧王謀逆證據確鑿,著即抄家滅族!”
火光衝天的寧王府中,陸飛雲抱著父親的屍體,看著太子手中的密旨,終於明白這場驚天陰謀背後的複雜博弈。洛水派的冤屈得以昭雪,可他失去的,卻是永遠無法挽回的至親。黎明的曙光漸漸升起,照在陸飛雲沾滿鮮血的臉上,他知道,這場血火圍城的戰鬥,隻是他複仇之路的開始。
陸席抄起案上的青銅硯台就砸過去,硯台擦著陸飛雲耳畔飛過,在牆上砸出個深坑:“逆子!春闈乃是國之大典,你當是兒戲?!” 陸飛雲輕巧閃過,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餘光掃過廳外暗處閃過的黑影。他知道,父親安排的暗衛已經就位,可暗處還有一雙眼睛,正盯著這場精心編排的鬨劇。
三個月前,陸飛雲在城西醉仙居偶遇個瞎眼老乞丐。那乞丐摸著他的手骨,渾濁的眼珠突然轉向他的方向:“小郎君印堂發黑,恐有血光之災。不過” 老乞丐從破碗裡摸出塊碎銀,“若肯聽老頭子一句,今夜子時去城郊亂葬崗,自有轉機。”
亂葬崗的夜霧裹著腐屍氣息,陸飛雲握緊腰間軟劍,卻見月光下,一個黑衣人的麵具正掛在枯樹枝上,麵具上的饕餮紋和他幼年時在父親書房見過的密函圖案如出一轍。黑衣人突然從樹後現身,劍鋒直取他咽喉:“陸國公的好兒子,該知道二十年前洛水浮屍案的真相了吧?”
此刻陸飛雲被父親的侍衛按在地上,餘光瞥見牆角閃過的黑影。那是他今早重金收買的飛賊,按照約定,此刻應該已經潛入了刑部大牢。陸飛雲故意扯開嗓子大喊:“父親要殺便殺!反正兒子活著也是給陸家丟臉!” 聲浪驚起簷下宿鳥,撲棱棱的羽翼聲中,他聽見遠處傳來更夫梆子聲 —— 三更已至。
刑部大牢的獄卒剛打了個盹,就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驚醒。借著昏暗的油燈,他看見牆上的影子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蠕動。當他舉著火把靠近時,一隻戴著鐵手套的手突然從牆縫裡探出,死死捂住他的口鼻。飛賊撬開關押春闈主考官的牢門,看著那人腕間和黑衣人麵具同樣的饕餮紋,瞳孔猛地收縮。
陸國公府內,陸席氣得渾身發抖,抽出腰間佩劍就要砍向陸飛雲。就在劍尖離他咽喉三寸時,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老爺!刑部急報,春闈主考官暴斃獄中!” 陸席的劍哐當落地,陸飛雲趁機翻身而起,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他知道,這場由自己親手點燃的野火,已經開始燒向二十年前那場精心掩蓋的真相。
夜色漸深,陸飛雲借著酒勁跌跌撞撞回房,反手鎖上門。窗欞輕響,飛賊翻窗而入,將一枚刻著饕餮紋的玉佩丟在桌上:“那老東西死不開口,隻死死攥著這個。” 陸飛雲拾起玉佩,月光透過窗紙照在上麵,隱約顯出 “洛水” 二字。記憶突然翻湧,他想起母親臨終前攥著他的手,氣若遊絲地說:“阿雲 彆信你父親”
第二天清晨,陸國公府被官兵圍了個水泄不通。大理寺卿親自捧著聖旨,聲音響徹整條朱雀街:“陸國公教子無方,縱子犯上,著即革職查辦!陸飛雲藐視王法,即刻押赴天牢!” 陸飛雲被鐵鏈鎖住雙手,經過陸席身邊時,低聲說了句:“父親可知,春闈主考官死前寫了什麼?” 陸席如遭雷擊,看著兒子被帶走的背影,想起二十年前那個雨夜,自己親手將摯友推進洛水的場景。
天牢裡潮濕陰冷,陸飛雲卻不急不躁。他知道,有人比他更著急。果不其然,第三日深夜,牢門悄然打開。一個蒙著麵的黑衣人閃身而入,劍鋒直指他胸口:“說!玉佩在哪裡?” 陸飛雲突然大笑,笑聲在空蕩蕩的牢房裡回蕩:“你們這些‘暗衛’,以為殺了春闈主考官就能掩蓋真相?洛水浮屍案的證人,我早已安排妥當。”
黑衣人瞳孔驟縮,正要下殺手,外麵突然傳來金鐵交鳴之聲。陸飛雲趁機撞開對方,奪門而出,卻見父親陸席正帶著一隊私兵與官兵廝殺。陸席見他出來,大喊:“還不快逃!” 陸飛雲這才發現,父親白發間滲出鮮血,鎧甲上插著幾支箭。記憶與現實重疊,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背著他躲過刺客追殺的場景。
“為什麼?” 陸飛雲紅著眼眶質問。陸席揮劍擋下刺客一擊,喘著粗氣說:“當年 是陛下要滅洛水派滿門,我若不從 陸家上下” 話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來,陸飛雲本能地撲過去,替父親擋下這一箭。劇痛中,他聽見父親撕心裂肺的哭喊,還有黑衣人憤怒的咆哮:“攔住他!不能讓他說出真相!”
陸飛雲捂著流血的胸口,卻笑得癲狂。他終於明白,所謂 “逆子” 不過是一場局。母親臨終的遺言,老乞丐的暗示,黑衣人麵具上的圖案,還有春闈主考官腕間的紋身,都指向一個真相 —— 北唐皇室為了掩蓋洛水派發現的驚天秘密,不惜滅門,而父親則成了幫凶。如今,他要用自己的命,撕開這個塵封二十年的謊言。
混戰中,陸飛雲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 當今太子,正躲在暗處指揮著一切。他拚儘最後一絲力氣,高聲喊道:“太子殿下,洛水派的《天機錄》,您找得辛苦吧?”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太子臉色驟變,示意殺手滅口。陸飛雲在倒下的瞬間,將藏在袖中的玉佩拋向父親,玉佩墜地,裡麵的密信散落出來,上麵赫然是當年皇帝的親筆手諭。
陸國公府的大火燒了整整一夜,火光映紅了半邊長安城。陸飛雲在昏迷前,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母親溫柔地給他講故事,父親笑著教他練劍。原來,所謂的 “逆子” 與 “忠良”,不過是權力棋盤上的棋子。而他,終於用自己的方式,為洛水派、為母親,也為那個被謊言蒙蔽的父親,討回了一個真相。
大火熄滅時,天邊泛起魚肚白。人們在廢墟中發現了兩具相擁的屍體,一具是陸國公陸席,另一具是他的 “逆子” 陸飛雲。而太子府中,太子正對著密信上的字跡瑟瑟發抖,他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席卷整個北唐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