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冷水與烈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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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度走出浴室時,聞人清和恰巧開完了會,他也收拾了自己的換洗衣物正準備洗澡。

聞人清和摘下眼鏡,他沒有問起剛才燕度與盛修兩人的交鋒,而是簡潔和燕度打了個招呼:“早。”

“早。”燕度走回床邊,他的寸頭用不著吹風機,毛巾擦兩下就乾了。

身形高壯的男人躺到床上時,床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燕度一隻手臂搭在後腦,背倚床板閒散地刷起了手機。

燕度的合夥人五分鐘以前給他發來了消息,有位港城銀行的高級經理願意以三艘8400噸貨輪為抵押為他們承作貸款。

燕度眼睛虛了虛,刺眼的屏幕藍光映在他臉龐,像深海某種蚌類生物的外殼。

十八歲那年,脫離燕家掌控的燕度在家族對賭的圍追堵截下,幾乎生生脫下一層血淋淋的皮肉,逼於絕境的困豹最終沒再選擇本家族已經步入成熟龍頭產業的道路,而是將目光轉向了燕家涉及不深的船舶行業。

這才獲得苟延殘喘的一線生機,直至如今他的成就幾乎已與沉澱百年的燕家徹底脫軌,並正在以雷霆萬鈞的速度追趕反超。

旁人眼裡他是桀驁不馴的叛逆富二代。

幾乎沒人知道自從摘掉燕家輝煌的光環那一刻起,年輕的豹子究竟是憑借怎樣恐怖的手段和眼光一步步在世界航運中心之一的港城,白手起家圈下一方不容小覷的地盤。

也沒人知道海麵上的洶湧在現實中依舊會掀起動蕩,再巋然巍峨的巨輪也會迎來風暴的考驗。

他花了兩年時間與合夥人敲定後期換股合並,22歲的燕度將會成為總公司幕後的主導人。

然而眼下,合夥人的產業要破風,項目要融資上市,唯一願意無條件投天使輪的投資機構卻在三天前忽然反悔,距合夥人公司正式公開向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招股書的期限已不足四個月。

——燕度目光從屏幕上移開,掃了一眼衛生間的方向。

與盛家和聞人集團的決策者搭上線,原本是燕度主動選擇參加“lolo to lolo”的真正目的。

他不得不迅速成長成熟起來,在燕家那頭滿生著沉屙宿疾的老獸反撲將他拖回巢穴之前,亮出凶惡的獠牙與利爪,成為這森林裡年輕的新王。

燕度的合夥人發來郵件,提議他的分公司以股權置換的方式並購d國一家老牌船舶公司,或許可以彎道超車。

燕度打字:“可以,股份發行區間和募資規模先不要公布,等我回去再決定。”

他回過郵件,又玩了會兒手機,落地窗外的雨忽然嘈雜起來,有疾風從山巒上刮過,惹得山穀裡躁動不安了一陣。

忽然燕度想起了什麼。

他手撐在身側坐直了身子,將那枚放在床頭的草螳螂拿起來,放在眼前,漆黑的瞳孔安靜注視著它。

穿在上頭的廉價紅繩由於經了太多人的手,繩底端的結已經有些散開了,炸開幾根細小如發的紅色纖維。

燕度托著草螳螂的時候,那幾根纖維就從他掌心的繭子與疤痕間劃過,勾起絲絲搔癢,很輕,仿佛指尖相撞的觸感。

燕度正麵著天花板的頂燈,柔和的燈光倒映在他的眼中,像熊熊燃燒的篝火,他一眨眼,從滾動的喉結裡溢出一聲笑來。

這時,聞人清和走出了衛生間,表情有些怪異地看著燕度。

他問:“你剛才就直接洗了澡?”

燕度不明所以:“嗯?怎麼了?”

說著他從床上坐了起來。

兩人來到衛生間,聞人清和敲了兩下淋浴觸摸板。

冰涼的水流從上空噴灑而下,過了幾分鐘,觸摸板上的溫度仍舊保持在“20c”。

聞人清和無奈:“控溫係統有問題,可能是太久沒人住老化了。”

說著他看向燕度,明顯覺得好笑:“你剛才洗了個涼水澡,自己都沒有發現嗎?”

燕度撓了撓耳朵後麵,有些尷尬:“啊……”

他還真沒發現。

燕度是or n的狂熱愛好者,曾在南極參加過無數次極地跳水,這點冷意對他來說根本是小菜一碟。

或者說,身體的滾熱與血液的燥熱讓他完全忽視了水流的溫度,他根本不在乎水溫的冷暖。

水流的涼意能讓他冷靜,撫平燕度血液裡的燥意與衝動,讓他洗去磨人的衝動本能,將體內那隻躁動狂暴的野獸重新勒止在清醒的底線之後。

——山裡的雨過於瓢潑激蕩,叫燕度覺得自己差點兒被拍碎了,骨頭渣子融入那青綠光滑的石板中去,心甘情願被人踩碾。

燕度後知後覺自己似乎是瘋了。

然而看聞人清和的眼神,很明顯對方不僅僅是在笑他衝了涼水澡而不自知的事,很顯然,聞人清和看透了什麼。

但他是個睿智的人,沒有說破,將自己的浴巾搭在手腕上,隻說:“看來隻能去借其他人的浴室了。”

接著走出了衛生間,燕度稍稍側身給他讓路,抬頭看見鏡子裡自己那張糙痞凶悍的臉

半晌,燕度自顧自嘲笑似的,低聲罵了自己一句,接著抬手接了杯水把那鏡子裡的麵孔潑花了。

……

咯嚓。

刺蝟的爪子在紙板上刮擦,整團栗子球瑟瑟發抖。

謝共秋將銀亮的針頭刺入它的身體裡,驚得小刺蝟猛地掙紮哆嗦起來。

花祈夏有點兒不敢看,彆開眼去看謝法醫沉靜的側臉輪廓,那雙遮擋在鏡片後的眼睛專注而緘默,讓花祈夏恍然生出一種錯覺——

就好像他手底下的不是一隻會掙紮的刺蝟,而是無聲無息的死物一般。

這種想法出現在腦海中,連花祈夏自己都覺得詫異,她心中輕嘖,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想,對謝共秋不公平。

被注射了藥劑的小刺蝟很快就不再發抖,從箱子拿出來,兩隻後爪軟趴趴地擺在無菌布上,整隻刺蝟癱成一汪水,任戴著手套的謝共秋怎麼撥拉都不再動了。

接著謝共秋從醫藥箱裡拿出兩包慕絲線,花祈夏知道他要開始縫合了,直到鋒利的手術刀挨上小刺蝟折斷的那塊軟肉,花祈夏冷嘶一聲彆過臉去。

有點兒不敢看。

謝共秋聽見她的聲音,目光落在她臉上又移開,他平靜地挑開刺蝟的創口。

花祈夏目光掠過安靜的房間。

忽然——

“學長,窗邊那本《蓋茨比》是你的嗎。”

“昨晚睡得好嗎。”

——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接著都微微一怔。

“嗯。”

“還挺好的。”

——又是不約而同開了口,花祈夏低頭看他,謝共秋沒有什麼反應,隻是斂眸靜靜地剔除了創口外緣的死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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