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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
聽筒裡傳來花祈夏的絕望哀嚎,電話那邊的小雪歎為觀止:“臥槽,姐們兒你猛啊,我讓你去試探她你還嫌我變態,自己一巴掌招呼到人臉上了,牛,你是真牛。”
正在房間裡暴走的花祈夏當即腦補了一係列昨晚謝共秋挨打後的反應,結果發現自己再怎麼想都想象不到他那張臉上會出現怎麼樣的表情,“我……”
她赤腳站在床邊,用力抓了一下頭發,“我好像是打了他來著……我喝醉了,實在想不起來。”
“嘖嘖,你這後半句真像個吃乾抹淨的不負責渣男。”
花祈夏打開免提,飛快地換衣服洗漱,看著鏡子裡一臉凝重的自己,心態搖搖欲墜。
小雪:“那你為什麼打他?”
花祈夏捧起一抔水洗臉,潑了兩下消解困意,又心煩意亂地撓撓脖子上的蚊子包,努力拚湊昨晚的記憶。
“我和一個導師代表,還有謝學長一起去吃飯,然後喝醉了……他好像送我回來,嘶我這豬腦子。”
掌根壓了壓太陽穴,花祈夏恨不得把腦子裡的記憶抽出來在水龍頭下洗洗,“我們在樓道裡說了點兒啥,我,我讓他彆插嘴還是彆說話來著……一直都是我在追問什麼,然後……”
然後搖搖欲墜的回憶裡,就是那乾脆響亮的一巴掌。
啪!
花祈夏拍了一下自己冰涼的腦門。
小雪在電話對麵“哇哦”一聲,說這劇情走向不對勁吧,怎麼聽怎麼像你強取豪奪人家呢,不聽話還給一巴掌?
聽得花祈夏再度破功:“你都看了點兒什麼奇奇怪怪的小說?”
小雪咂嘴稱奇:“你這哪是試探,整個一迫擊炮直接轟進大本營啊——哎,所以你到底打他沒?”
花祈夏頹廢坐回床邊,眼神虛空:“我怎麼記得。”
小雪“唔”了聲:“要不你試探一下?”
花祈夏懷疑人生:“又試??!”
“哎呀想開點兒,萬一你記錯了呢?”
對麵的人很樂觀,“再說了,就算你打到他臉上了,謝冰山居然還把你平平安安送回家了誒,這說明什麼?那可是謝冰山!分分鐘手起刀落剖個人跟玩兒似的,你品品。”
花祈夏“大”字癱開在床上,窗外初晨的青色像縹緲的雨簾,給她睫毛和鼻尖染上了一層雪白的虛影,被光線柔化了的神情漸漸褪去焦慮,花祈夏盯著窗子前的紗網,接著目光又轉移到了自己的手機上。
“可是他好像……”
大腦中閃過一雙深邃又鋒利的眼睛。
那股虛無縹緲的甜香從她腦海裡遠去,好像從廣場上飛起一群黑色的鴿子,“噗嚕嚕”落下幾片輕飄飄的羽毛。
花祈夏迷茫地拾起來,羽毛上麵細密模糊的紋路拚湊出一段殘缺不全的記憶,不等她吹一口氣,那羽毛就散了,留給她一個朦朧的答案。
是什麼呢?
【啊……原來你不喜歡我。】
她閉上眼,用力掐住了鼻梁。
“小雪,我覺得他喜歡我。”花祈夏忽然睜開眼。
小雪還在那邊興致勃勃給她講自己剛看的小說,講位高權重的反派boss是怎麼把心上人囚在荒山彆墅,心上人是怎麼發現對方不可見人的秘密,兩個人又是如何你恨我我愛你大撒狗血的——
“淡定,起碼你倆還在陽光明媚朗朗乾坤的法治社會下,他都沒告你故意傷害把你……啊啊啊啊啊啊什麼?!!”
對麵“嗷”一聲尖叫。
花祈夏笑不出來,長歎一聲看著手掌:“我現在覺得泉市的海不是海,是酒精。”
說完一骨碌爬起來,拿出手機點開和“charlie”的聊天框,手指懸在半空中,良久,又放下。
她看見了屏幕上的日期。
今天,是第三輪匹配結束的,最後一天。
有人依然沒有回來。
花祈夏眼裡起起伏伏的情愫依然是淩亂的,和知道燕度心跡的那晚有著如出一轍的無措和茫然。
隻是在這些沒有落腳點的情緒背後……
和第一次不同的是,花祈夏垂落的睫毛隨著呼吸輕輕抬升,她眼眸中似乎多了一層沉靜:她開始邁出思考的一步,開始從倉皇震驚裡冷靜下來——
開始認真地想些什麼。
比如。
她是不是真的需要開始思考,並逐步接受:在未來的生命版圖中,需要真正開始容納一份新的體驗。
小雪還在不斷追問“確定了確定了?啊啊啊啊啊啊你是想起來昨晚的事了嗎他是不是表白了!”
“沒有。”
花祈夏已經再一次拿起手機,戳進謝共秋的聊天框裡,猶豫半晌後,打字——
【花祈夏:早上好。】
【花祈夏:學長,你的臉還疼嗎。】
放下手機,花祈夏覺得自己手指都是麻的。
她雙手合十喃喃自語:“回個問號回個問號回個問號……”
正在尖叫的小雪聲音一頓,“什麼回個問號?”
花祈夏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對方暫時沒有回複。
她拋開雜亂又荒唐的情緒,起身收拾了書包和電腦,苦中作樂似的笑了聲。
“雖然沒辦法確定他喜不喜歡我,起碼能先確定,我是不是真的打了他。”
但凡謝共秋那邊回一句“疼”或者“不疼”,都意味著花祈夏擔心的事昨晚真實地發生了,那她簡直想就地挖個地洞鑽進去——
“我現在倒是情願來個毀天滅地的反派給我整個……你剛才說那叫什麼來著?”
小雪:“荒山彆墅,閒人免進,寥無人煙。”
“哦對。”花祈夏搖搖頭自嘲道,“人間太複雜,我現在寧願被關進去靜靜。”
“你認真的?”
花祈夏收拾好資料,舉著手機嗬嗬:“當然——不是!呸呸呸!除非我腦瓜子裡灌大米粥了……哎呀你又笑,喂……”
嗓音像漸漸耗儘電量的收音機,花祈夏上揚嘴角也慢慢壓平。
和朋友打趣胡鬨的聲音還縈繞在耳邊,她眉心是皺著的,因此有三道淺淺的折痕,雖然眼裡情緒不多,但因為眉頭抬升,那表情便自然地呈現出一種難以置信、荒謬又想笑的複雜。
“他喜歡我嗎。”
她沒由來地忽然說。
那段朦朧曖昧的昏暗記憶給予她一個答案,可是清醒後的花祈夏,就是倔強地認為那不是題目的最終回答,仿佛她拿起來那張卷子再次研判——
嘩啦。
嘩啦。
卷麵在腦海裡翻來覆去,昨天晚上閃現的零碎記憶忽明忽滅,花祈夏像狂歡後一個人的囈語,說:“我看不透謝共秋。”
小雪那邊漸漸安靜下來,良久,小心翼翼地:“可是,他喜歡你,昨晚那麼好的機會,他為什麼不說呢?”
花祈夏也不知道。
她看不透他。
咚咚。
有人敲響了她臥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