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虹鹿一愣,一時之間,她沒有理解部長大人的意思。
什麼叫做……直接把他召喚出來,問一問就好了?
每個字她都聽懂了,但加在一起,她根本無法理解。
鐘樓又不是普通人的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東瀛本土的頂級高手白骨僧都死在其中,難道部長真的可以強行逆轉s級彆的怪談事件?
但是林虹鹿又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從來不開玩笑,他說出的事情,一定會變成現實。
部長開始翻找書桌之下的報告堆,想要找出什麼特定的雜物:
“李一山,在博物館留有任何承載著他的dna的標本麼。要是沒有的話,那可能有一點麻煩了。
“哦,對了,這是有一撮他的毛發。
“馬馬虎虎,勉強夠用吧。”
他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夾出了一小包透明塑料袋,如獲至寶一般,
“果然還在這裡。
“當初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天一定會到來。”
林虹鹿站在原地,感覺血液都要冷凍了。
她不清楚,部長的下一步是做什麼。
但是有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仿佛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的事情一般。
在對策科,許多見過部長的人,都在背地稱呼他為“比惡鬼還要可怕的男人”。
他說出的話,一定會變成現實。不管過程有多麼離奇血腥。
林虹鹿眼睜睜看著,部長轉過身,身後紅衣櫃的門吱嘎一聲,被拉開了一半,然後將手中裝著李一山發絲的小袋子伸出了其中。
然後,那個詭異的衣櫃內部,慢慢伸出來一隻蒼白的手,抓住了小袋子,很快縮回袋子之中,消失不見了。
部長……這是在做什麼?
和衣櫃中的那個東西,完成了某種交易嗎?
她不清楚,但是多年在怪談事件下幸存下來的經驗,在告訴她,這裡很危險,必須立刻離開。
如果不是部長還坐在這裡,她連麵對紅衣櫃裡的東西的勇氣都沒有。
部長似有所察,慢慢抬起了頭:
“你很冷麼?
“為什麼在瑟瑟發抖?”
林虹鹿蠕動了下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隻看到,紅衣櫃裡的那個東西在拿走了李一山教授的毛發之後,雙門再度合上了。然後,腥臭難聞的濃厚血腥,透過了衣櫃的門縫之下,溢了出來。
像是血海一樣,很快蔓延過了部長的桌下,來到了自己的腳邊。
大半間辦公室的地板,都被這詭異的血液漫過了。
部長像是沒有發現一般,低下頭,繼續看著厚厚的文件。
又過了片刻,就在林虹鹿以為,不斷湧出的鮮血快要升到自己腳脖子處時,忽然之間,地板上所有的血腥味和紅色液體全部消失了,連一滴殘存都沒有留下,全部消失的乾乾淨淨。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危機解除了,因為更加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吱嘎一聲,部長背後的紅衣櫃,雙門被緩緩推開,兩隻布滿皺紋的乾枯手臂,慢慢伸了出來。
一個蒼白的人影,在紅衣櫃深處的黑暗之中若隱若現,似乎想要從裡麵爬出來。
林虹鹿張了張口,想要提醒還低伏在書桌上的部長。
但是看到部長那不動如山的身影,她還是閉上了嘴。
紅衣櫃中,兩隻蒼白的手,已經悄無聲息伸到了部長的臉頰兩邊,仿佛下一秒就會發動攻擊。
“啊,你來了啊。”
部長放下手中的文件,像是終於迎來了一位等候多時的老朋友。
他慢慢轉過身。
此刻,林虹鹿才看清,那個從紅衣櫃中走出來的枯瘦人影,究竟是誰——
正是李一山教授。
此刻的他沒有一件衣服,像是新生的嬰兒般,渾身赤、裸來到這個世界。
根根突起的肋骨,乾癟的皮膚,無不暗示著這位老人蒼老的身軀。
從衣櫃深處走出來的李一山教授,臉色蒼白得不像是活人,眼神之中也掩蓋不了深深的疲意,像是沉睡了很久之後被人喚醒了一般。
這個“李一山”,究竟是人是鬼?
林虹鹿反應很快,她立刻大概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
真正的李一山教授,大概率死在了鐘樓之中,哪怕是部長,也沒有辦法把他帶回來。
但是部長身後的那個紅色衣櫃,能夠複製人類的肉體。
和它達成了某種交易之後,部長隻是放入了李一山的皮毛,那個衣櫃居然真的複製出了一個李一山出來。
雖然知道眼前的李一山隻是一個複製品……但是親眼看著紅衣櫃“複活”死人的場麵,真是又震撼,又恐怖。
李一山踏在冰冷的地麵上,掃了一眼周圍的場景,一刹那就明白了這裡所發生的一切:
“原來如此。
“被你從紅衣櫃中複製出來,說明現實中我的本體,已經去世了。
“我說得沒錯吧,對策科第七任部長大人。”
看來,這個李一山的複製品,繼承了本體的高智商。
僅僅是一眼功夫,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身處的處境。
部長點了點頭:
“你死在了鐘樓世界。
“找你出來,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問你。
“畢竟,在鐘樓世界中,你可能看到了一些重要情報。”
明白了自己隻是複製品後,“李一山”眼中閃過一絲悲涼。
但是他掩蓋的很好,問道:
“我能在這個世界上停留多久?”
部長看了一眼書桌邊上的沙漏:
“一刻鐘不到。
“你的身軀每時每刻都在崩潰。
“你隻是一具臨時的容器,如果想要永遠活在這裡,需要不停向紅衣櫃中填入新鮮的活人肉體,來維持你這具身體。”
死者複活,原本就是逆天而行。
紅衣櫃可以讓“李一山”永遠留在這裡,但是代價是每時每刻死幾千幾萬人。
李一山毫不猶豫拒絕了:
“那就算了。
“我的時間不多,有什麼問題,趕緊問吧。”
在部長的示意下,林虹鹿上前一步,簡單將鐘樓內發生的事情,以及真正的李一山不斷發出的電報說了一遍,最後看向“李一山”,征求他的意見。
“李一山”一秒都沒有沉思,直接給出了判斷:
“百分之一千,鐘樓裡的那個我已經變成了失鄉客,被怪談控製住了。
“那份電報,和電報上的坐標,是一個陷阱。
“真正的我,不可能害怕死亡。我都這把歲數了,唯一的兒子也死了,這世上還有什麼讓我留念的?”
但是,隨即他又陷入了沉思,仿佛在思索一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團,
“可是……按照計劃,就算我死在鐘樓之中,也不應該變成失鄉客,為虎作倀。”
部長道:
“你就這麼自信麼。”
李一山解釋道:
“在進入鐘樓之時,我就很清楚,這一次能夠活著離開的可能性很低。
“我並不奢望,能夠解決鐘樓世界。但是這次進去,是為了做兩件事情,隻要能夠完成這兩件事情,哪怕是死在鐘樓之內,也算是值了。
“第一件事情,是找到三樓那座能夠複活死人的鐘,把我的兒子複活。
“第二件事情,是徘徊在三樓的骨僧,那個家夥,活著的時候原本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怪物,我的好友小西教授就是死在他手中。他死了更是變成了怪物中的怪物。殺死了許多進入鐘樓的驅魔人。
“這次前往,一定要和他同歸於儘。我從一開始,就是抱著這樣的打算。
“我曾收容過一隻非常特殊的怪談,它的血液附帶著一種詛咒——直接殺死它的,或簡間接導致它死亡的,都會立刻死於非命,沒有任何解法。
“這隻怪談的血液,我每天喝一丁點,喝了足足十年,雖然過程痛苦到無法形容,但是我很確信,現在我的血液中也流淌著這樣的詛咒。”
部長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是三樓的白骨僧殺死了你,那你體內的血液詛咒一定會一起將它拖入地獄。可事實恰恰相反,它不僅沒有死,反而把你的屍體也變成了失鄉客,控製著你不停向外發著電報。你困惑的是這點,對嗎。”
李一山撫摸著自己蒼老的大手,百思不得其解:
“連血液詛咒都沒有處理掉它,那麼說明在鐘樓世界的這十幾年,它還在不斷進化。
“恐怕,就是單獨一個骨僧拿出來,都有s級彆的戰鬥力。”
說到這裡,李一山的目光掃向了眼前的部長:
“如果再這麼放任不管,任由那個怪物在鐘樓世界繼續成長……那麼,終有一天它會直接打破鐘樓,來到現實世界。
“到了那天,對策科要應對的可不是鐘樓一個s級彆怪談,而是兩個s級彆怪談。
“不能再拖了,必須立刻處理掉。”
部長淡淡道:
“我知道。
“所以,這一次,對策科會派出四支精銳小隊……”
李一山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
“你還是沒有理解我的意思。
“我想說的是,這裡,隻能你有資格進入鐘樓,立刻處理掉這件事情。
“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進入鐘樓,隻是為靈囚增加更多的失鄉客罷了。
“如果是你師父王誌軍在這裡,他一定會這麼做。
“羊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