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一種惡,是最純粹的惡。
他們行惡的目的,不是為了獲得某種利益。而是作惡本身,對於他們就是一種獎勵。
就像是超能力者之家18人,主動自殺變成怪談,隻是為了超越法律和道德的審判,享受病態般的屠戮。
比如江心月,她當年明明有能力處理詭臉事件;放任不管的原因,隻是想要看看它們能成長到什麼程度。
這樣的瘋子,潛伏在異常生物對策科,終有一日一定會成長為一個真正的怪物。
高深相信,如果老王站在這裡,也一定會這麼做,親手清理門戶。
看著江心月窈窕的身影軟綿綿倒在地上,一點反抗都沒有,直到她脖頸下的血流到自己腳下。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就這麼成功得手了?
江心月雖然是一個瘋批,但是她的實力很可怕,也是毋庸置疑的。
否則,對策科也不會在明知道她有心理問題的情況下,仍然讓她執行任務。所給出的解決方法隻是讓一支小隊監督她。
腳下的江心月瞳孔渙散,嘴唇因為失血過半變得蒼白。脖子上還嵌入那根棺材釘。
死得不能再死了。
高深注視了她幾秒,俯下身,慢慢抽出了沾血的釘子。
伸手推開門,準備離開這間辦公室
就在此刻,他的手機響了。
屏幕顯示是未知來電。
這個時候,是誰會給自己打電話?
高深心中升起了一股奇怪的預感,他停下腳步,從口袋中拿出手機。
摁下了接通。
手機的那頭,一片沉默。
高深沒有說話,他知道了是誰打給自己。
這種感覺,像是墜入了蛇窟,上百條毒蛇緊緊包裹住自己一般。
終於,打來手機的人開口說話了。
是江心月的聲音:
“鬨夠了沒有?”
高深低下頭,再次確定腳邊的屍體。
江心月的屍體,仍然一動不動。
那麼,打來手機的這個江心月……
高深已經反應過來了。
回應道:
“又是一個夢境?”
手機那頭,傳來了竊竊的、充滿惡意的笑聲。
夢中夢。
在上一個夢境中,高深用棺材釘刺穿自己的腦袋,走出了大樓。他以為自己醒來了,回到了現實世界的治療室。
可是,就連“他從夢中醒來”這一部分,也是江心月讓他做的夢。
他隻是逃出了第一層夢境,又進入了第二層夢境。
在這一層夢境中,高深輕易殺死了江心月,但是江心月仍然能夠打給他手機。她就像是一個成年人,耐心地看著高深這個孩子被自己戲耍。
最令人絕望的是,這裡才是第二層夢境。
或許高深還可以選擇自殺,來擺脫這一層夢境。但是當他再次醒來時候,一定又會進入第三層夢境。
後麵還有第四層、第五層、第六層……上百上千層。
隻要在江心月的操控下,他永遠都醒不過來。
絕望像是潮水一般蔓延過來。這幾乎無解的場景,意誌稍微薄弱一點的人或許直接精神崩潰了。
高深仍然維持最基本的冷靜。
對著手機,他詢問道:
“到底還有幾層夢境?”
江心月淡淡道:
“無數層。”
高深眼神沒有太大變化,又問道: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殺了我嗎?
“不對。如果你想要殺了我,在催眠我之後就可以直接動手了。
“還是說,你是屬貓的。更享受貓戲耍老鼠那種快感。”
手機對麵,江心月的聲音仍然平靜如湖:
“我一開始就說了,這是一場遊戲。
“在發現你處理了詭臉事件之後,我就在一直關注你。
“你的意誌,你的判斷,你在絕境之下冷靜思考的模樣,都讓我對你很感興趣。
“我隻是想看看,你的極限究竟在哪裡。”
這個瘋批女人,和她對話確實非常困難。
高深眉頭微皺,想到了一個壞點子:
“關於詭臉事件的處理,你可能有點誤會。
“東瀛之旅,主要是周天鼎在指揮一切,我隻負責為他打下手。
“你更應該找的那個天才,其實是他。”
他試圖禍水東引。不管如何,先從這個夢境之中逃出來再說,隻要在現實世界醒來,江心月未必有那麼不可戰勝。
可惜,這麼拙劣的詭計,並沒有騙過她。
“我和李一山認識,見過他的學生周天鼎。
“以這幾個臭魚爛蝦的能力,不可能發現詭臉事件的真相。東瀛之旅唯一的變數,是你。”
手機那頭的江心月,輕輕歎息了一聲,像是在為高深的命運擔憂:
“好好開動你的腦子,想辦法醒過來吧。
“在夢境世界呆久了,就永遠回不來了。
“祝你好運,高深。”
手機掛斷了。
隻剩下嘟嘟的忙音。
高深重重踹了一腳江心月的“屍體”,關掉了手機。
可是,究竟該怎麼樣才能真正醒過來呢?
高深嘗試性推開門,走出了治療室。
七樓的走廊上,和他想象得一樣,到處散布著搖曳的怪手,還有那個脖頸之上全是胳膊的精神病人。
自己又回到了充滿怪談的大樓。
二層夢境和一層夢境,幾乎沒有任何區彆。
高深思考了一下,無視走廊上密密麻麻的手掌,對著走廊儘頭的窗戶,直接加速衝了過去。
既然確認了都是夢境,死上幾次自然也是無所謂。
跑不了多遠,就被地上、牆上、天花板上垂落下來的手臂抓住,舉到了半空。
海葵男人走到了自己麵前,伸出無數胳膊,將自己硬生生撕成了碎片……
在一片劇痛之中,高深從治療室的躺椅上醒了過來。
“歡迎回來。”
辦公桌後的江心月,從病例中抬起頭,向著自己詭笑道。
她長著三張麵孔,每一張麵孔都是江心月那姣好的容貌。
高深知道,他又進入第三層夢境了。
他沒有理會江心月,這一次,在點燃了身上的隱形符之後,推門走出了大廳。
走廊之上,仍然搖曳著無數人類的手臂。
小心翼翼,穿梭在其中,儘量不要被任何一根手臂觸碰到。
有驚無險,終於走到了走廊儘頭的窗口。
既然循環大樓永遠到不了一樓,那麼試著從窗戶跳出去。
高深一腳,將玻璃踢得粉碎,然後眼睛一閉,整個身子從安全欄上翻了過去。
大樓之外的世界,是沸騰如火焰的岩漿。
整幢怪談大樓,都懸浮在這無邊的岩漿大海之上。
原來,怪談大樓之外,也早已沒了正常世界。
高深墜下的結果,可想而知。
……
仍然能夠感受到被高溫蒸發那一刻劇烈的疼痛,高深慢慢睜開了眼睛,再次回到了治療室。
第四層夢境。
“還是沒有找到出去的方法嗎。”
辦公桌後的江心月抬起頭,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這一次,她隻剩下一顆頭顱,漂浮在半空。
無頭的曼妙身體就站在自己旁邊,遞來了一塊冰毛巾,示意自己擦擦汗,降降溫。
嘲諷程度拉滿。
高深沒有理會她,而是冷靜分析剛才兩次失敗的越獄。
夢境之中的大樓,本身無懈可擊。無論是離開大樓,還是被怪談殺死,都會墜入下一層夢中。
試圖針對大樓本身的策略,全部被證明是失敗了。
那麼……創造出這片夢境的,是自己的大腦,歸根結底,是江心月對自己使用的催眠術。
第一次,高深嘗試用棺材釘封印自己的大腦,結果還是墜入了第二層夢境。
這一次,要不嘗試直接封印江心月本身?
他提著棺材釘,走向了辦公桌後江心月懸浮的頭顱。
看到了他的動作,江心月立刻明白了他要做什麼。
隻不過,她什麼都沒做,臉上仍然掛著淡淡的微笑:
“終於想到,試圖從我身上找突破口了麼。
“不錯的想法。”
高深沒有理會她,直接將棺材釘摁入了她的頭顱。
血液,慢慢流淌下她光滑白潔的皮膚。
整個治療室的場景,開始分崩離析。
……
高深再次、慢慢醒了過來。
兩條手臂麻了,幾乎失去了知覺。因為伏在課桌上睡了太久,後背也僵硬得不舒服。
他慢慢坐了起來,發現自己回到了母校,明德中學的教室。
不是那間詭異的治療室了麼。
這麼說,終於從無限次的夢境解脫出來了麼?
“這道題目,是19年高考的一道真題。
“請高深同學,上來回答一下。”
黑板上奮筆疾書的老師,背影窈窕玲瓏,提著粉筆慢慢轉了過來,手指向高深。
當看到那張麵孔的時候,高深知道,自己再度失敗了。
講台上站著的老師,仍然是江心月。
她隻是更換了一下夢境的擺設,用來戲耍自己。
“高深同學,就算做不出的題目,也一定不要泄氣。”
江心月微笑著,為他打氣道,
“隻要冷靜分析,大膽求證,再難的題目,一定能夠找到那個合適的答案的。”
望著江心月美麗的臉龐,高深隻想著一拳打爛她那張笑臉。
但是,他隻是斜靠在座位上,長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徹底放棄了:
“我想,我已經找到這道難題唯一的解了。
“江醫生,還是,江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