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剛帶緊房門，房間裡隻剩下楊劍與範閒。
“楊劍，你這莽撞的性格，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
楊劍無言以對，隻能垂頭受訓。
“你是不是以為，我在故意針對你？”
“沒有。”楊劍輕聲回應。
“我告訴你，我就是在故意針對你！”
“哦。”楊劍細語呢喃道。
眼見楊劍一副滾刀肉的模樣，範閒越看越氣，剛吃完的降壓藥，即將失效。
平複一下情緒，有氣無力地說句：“坐下聊吧。”
“謝謝領導。”楊劍坐到範閒的正對麵，繼續垂頭受訓，且還心甘情願。
“楊劍，你細想一下，如果因為奉鐵案，你徹底得罪一位中紀委的領導，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咱先彆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你都要先學會虛與委蛇，絕對不能當眾頂撞。”
“我不氣你頂撞我，我氣你的不成熟。”
“我不怪你的特事特辦，我怕你習以為常！”
聞言，楊劍抬起頭顱，眼含淚熱地看向範閒
“楊劍，我去過很多地方，辦過很多案件，接觸過很多很多像你這樣的年輕人。”
“可是，官場就是個大染缸，沒有幾個能夠躲掉沾染。”
“今天，你以公事為由，心安理得地鬆鬆骨。明天，你又以公事為由，變本加厲地做些其它的事情。”
“循循漸進，你會沾染一身的惡習，在不知不覺中，徹底陷入到腐敗的溫床裡。”
“我審訊過太多太多的貪官了。他們年輕時候，跟現在的你，一模一樣。”
“也曾，一腔熱血，心懷正義，努力為民謀福祉。”
“可是，當他們手握大權的時候，就會遭受到猛烈的糖衣炮彈攻擊。”
“意誌稍加鬆懈，瞬間就會沉淪，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聽到這裡，楊劍瞬間起立，原地躬身一拜，理應如此大禮。
“大家都是同誌，沒必要如此，坐。”
“是！”楊劍直挺挺地落座。
“楊劍，你是東北人，受地域文化的熏陶。你們重情重義，快意恩仇，喜歡搞江湖那套。”
“也正因如此，奉天省內的政治生態，才會促成今天的這種局麵。”
“我為什麼針對你？”停頓一下，正色說道：“我擔心你成為下一個林之光！”
此話一出，楊劍瞬間尬住
“你剛出任幾個月的專職秘書，就能拉出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當然，局勢的需要，領導的需求，咱倆先拋開不提。”
“單純放眼一下未來。我覺得，你會比林之光還要難對付！”
範閒終於出說，他最擔心的事情：養虎為患。
“如果你能不忘初心，堅守本性，那是奉天省的幸事。”
“如果你也迷失自我，陷入到腐敗的溫床裡，那就是奉天省的災難。”
“而你造成的災難，會比林之光還要可怕。”
聽著，聽著，楊劍在心裡反複問自己：會這樣？我會腐敗嗎？我會造成那麼大的災難嗎？
“所以，我不得不針對你，我不得不未雨綢繆。”
“領導，您說的都是假設，萬一我沒有”
“楊劍，你才是個秘書，就敢數次無視組織與紀律。哪怕出發點是好的，但是，這個口子破不得！”
“領導，以當時的情況，如果我按照規章製度行事，還有現在的夜談嗎？”
“即便你把安天宇交出去，中紀委也有能力將他們繩之以法！”
“那你們為什麼不早點抓？為什麼不在源頭上解決問題？”
“楊劍，反腐不是一件小事兒，尤其像林之光與韓哲這樣的地方要員，必須要經過一番周密的部署。”
“我知道，反複開會，反複研究，走完幾百道流程，然後再說唄。”
“楊劍！你在質疑”
“領導，咱倆就事論事，誰也彆上綱上線。”
“是誰在上綱上線！”
“好，我檢討，我確實不應該質疑組織內部的程序。”
“但是，您不覺得，過於繁瑣的程序，反而會影響辦案的效率嗎？”
“就拿奉鐵案來說，如果我當時先向李書記請示，然後再跟吉省的相關部門協調手續，一條標準的流程下來，需要多少天？”
“趙強就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誰能保證安天宇不會遇害？”
“您知道嗎？我當時都做好，陪他一起莫名其妙慘死的準備了。”
“拋開生死問題不講！”
“他們無法無天，都敢暗中滅口，您還勸我遵守紀律？”
“您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敢那麼猖狂嗎？”
“還不是因為他們深知，好官，有底線！講法律！守流程！”
“等咱們一道一道的走完，他們隻需要解決證人這一環就可以。”
“領導，這是戰場啊！這是你死我亡的鬥爭啊！敵人會等你排完兵，布完陣嗎？”
“您那麼了解奉天省的政治生態，那您怎麼就不再想想，我當時能信任誰啊？”
“我敢逐級彙報嗎？我知道誰是好人嗎？我就是個秘書？我能怎麼辦？”
“如果走漏風聲，全是我的責任！”
“可掃出來的貪官，卻是紀委的功勞。打掉的黑惡勢力，都是公安的榮耀。”
“我用半截腸子，這才勉強換來一個正處。”
“我用自己的性命，換回的卻是，數次的無視組織與紀律？”
“您擔心我會，養虎為患。”
“可你們卻在放縱最大的老虎，逍遙法外。”
“我為什麼會無視組織與紀律？還用我明講嗎？”
“我為什麼動手打人？還需要我再重複一遍理由嗎？”
“你們隻盯著我的缺點放大，你們隻看到了我的跳脫，你們隻抓著我的尾巴不放。”
“卻從不肯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你們都說，治大國，若烹小鮮”停頓一下，起身說道：
“對不起，我是個急性子，我等不了那麼久。”
話畢，楊劍轉身就走
老子不乾了！
老子要回家吃軟飯了！
這個窩囊氣，愛他媽的誰受誰受！
老子肯定不受！
誰來都不好使！
愛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