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稻比之割稻還費力氣，手裡還有點銀子，林寶珠就想著給家裡改善一下夥食。
畢竟要想馬兒跑，總得給馬兒吃草。
買肉得去鎮上太浪費時間，好在村裡有賣豆腐的，也有人會去大河裡撲魚來賣。
跟馮氏打了聲招呼後，林寶珠回屋取了碎銀子，跨了個籃子出門。
鄒五嬸住在村西，她男人和孩子都沒了，家裡就剩她一個人，平時靠賣豆腐為生，村裡人看她不容易，也願意照顧點生意。
至於賣魚的就多了，他們不止在村裡賣，還會挑到鎮上賣，大都是地少人多隻能想彆的法子養家糊口的人家。
林家也屬於地少人多，忙完這陣林寶珠打算帶著林五郎他們去開荒，考慮到開荒收益來得慢，還得想個彆的賺錢法子才行，至少得維持生活。
林寶珠一路走一路想，經過自家地裡頭都沒注意。
於是大毛的話從“小姑父，小姑來找你了。”
到後麵變成：“小姑父，小姑不是來找你的啊。”
顧時：……
“壞了。”大毛突然跳起來。
顧時抬眸看他。
“你瞧小姑是不是往村西去了？”見顧時沒反應，他補充道：“姓肖的狗東西就住在村西啊，小姑一定是去找他的。”
“哎呀，小姑這次醒來後就沒提過那狗東西，我們還以為她有了你就把他忘了呢，原來根本沒忘。”
大毛說著，眼神複雜地瞅了顧時一眼，滿臉寫著“你不行”。
顧時：……
“不行！”大毛將鋤頭重重往地上一杵，氣勢洶洶，“我們得跟上去瞧瞧。”
說完丟下鋤頭就走，回頭見顧時不動，恨鐵不成鋼的跑回去拽他：“媳婦兒都快沒了，你還傻不愣登的杵在這乾啥？”
顧時被他拽得一個踉蹌，眉頭微皺，但到底沒甩開他。
“來了來了，快躲起來。”大毛拽著顧時紮進一旁的稻田裡，探出頭：“果然被我猜中了，這對……”不對，女的是她小姑，不能罵。
大毛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狗男好女。”
顧時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隻見不遠處，一個身著學子長衫的少年立在道旁，少年麵容清俊，氣質溫雅。而林寶珠背對著他們，顧時腦中自動浮現出一張白皙精致的小臉。
兩人隔著幾步距離站著，一個挺拔如青竹，一個纖細似新柳，隻看身形便讓人覺得登對極了。
林寶珠沒想到會遇上肖元明，本想著直接過去，但人家在路中間不動，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無奈也隻能停下步子。
肖元明看著麵前的姑娘，明明還是原來那個人，可那雙總是含笑的杏眼此時卻冷淡疏離，臉上也再無曾經看到他時發自內心的歡喜。
她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肖元明喉頭微哽，突然茫然不知該說什麼。
或許本就沒什麼可說的，是他對不住她。
“沒事就讓讓。”林寶珠見他遲遲不開口，秀眉微蹙，她買完豆腐還得去買魚，然後回家做早飯，吃完早飯還有一堆的活兒，沒工夫在這耗。
肖元明一怔，慌忙從懷中掏出一物遞過去。
那是一個針腳歪歪扭扭的荷包，布料因常年佩戴已有些發白。
林寶珠腦中閃過原身笨拙縫荷包的模樣，心頭莫名一堵。
或許，“她”也並非是一頭熱。
“我……聽小妹說你最近缺錢，裡頭有我抄書攢的二兩銀子，你拿去應應急。”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娘不知道。”
躲在稻田裡的大毛見狀，氣得直跺腳：“這狗東西！還敢給我小姑送荷包？這不是那啥……那啥……”
顧時眸色微沉：“私相授受。”
“對！就是這個詞！”大毛左右張望，突然彎腰挖了團泥就往臉上糊。
顧時：“……？”
“我去把荷包搶回來！”大毛邊糊泥邊解釋，“小姑不讓我們在肖元明跟前露麵，不然要挨揍！”
顧時無言以對：“……”糊了泥就認不出你了？
見大毛伸手要給他也糊一把，顧時迅速偏頭避開：“不必。”
“你這麼勇？”大毛有點佩服，家裡就沒人不怕小姑。
“她沒接。”顧時目光落在遠處，聲音淡淡。
況且荷包多是女子贈予男子之物，哪有男子給女子送荷包的。
大毛一愣，再探頭時，隻見林寶珠已後退兩步，與肖元明拉開距離。
“不用了，錢你拿回去，荷包丟了吧。”
無論肖元明對原身有意無意，從肖家傳出議親消息的那一刻起，結局就已注定。這世道，孝字大過天，他違抗不了吳氏，兩人也終究走不到一處。
所以沒必要為兩人的錯過遺憾。
肖元明攥著荷包的手微微發顫，半晌才啞聲道：“……抱歉。”
——需要你道歉的人，已經不在了。
“說完了就讓路。”林寶珠懶得再多言。
肖元明唇線緊繃，默默側身讓開一步。
林寶珠目不斜視地與他擦肩而過。
“我會參加今年的秋闈。”肖元明突然開口。
“那祝你金榜題名。”林寶珠說罷，沒再做停留。
“我怎麼瞧著狗東西有點可憐呢？”大毛撓了撓頭，泥巴糊了滿手也不在意，反倒蹭得頭發上都是，說完想到麵前人的身份，忙表明立場，拍著胸脯道：“不過你放心，我還是更願意你做我小姑父的！”
顧時看著他滿頭的泥，額角青筋跳了跳。
“林大毛？你躲在這作甚？”
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
大毛和顧時同時抬頭，便見肖元明正一臉疑惑得看著他們。
顧時：……
大毛：！！！
林寶珠沒把遇上肖元明的事放心上，徑直去了鄒五嬸家。
夏日炎熱，豆腐無法像冬日那樣隔夜做好第二天賣，鄒五嬸通常半夜就要起來做。
林寶珠到的時候，她這邊剛把壓在豆腐上的石塊挪開，上麵還冒著熱氣。
“嬸子，給我拿五塊豆腐。”家裡人多，都是大老爺們，吃得也多。
鄒五嬸慢條斯理的掀開上麵的麻布，用竹刀將豆腐劃成均勻的塊兒，朝她伸出手。
林寶珠將籃子遞過去。
“先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