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夜幕籠罩。
帶著青綠麵具的青龍,已經再次將腰間的布口袋填滿。
此時,正站在自己催生出的厚重森林屏障前,感受著那越來越近的震動,麵色平靜。
而在其身後不遠處,拎著弓箭手,耷拉著腦袋的朱雀也是蔫巴著,邁步走了過來。
“老頭子,咱們是不是完不成任務了?你的樹苗用光了…”
聽到這話,老人沒有立刻回應。
而是抬起頭,透過樹葉間的間隙,看向遠方,那依稀已經開始蒙蒙亮的天色,神態莫名。
“…九個時辰了…”
喃喃念叨著,又摸了摸腰間鼓鼓囊囊的布口袋,這才慢慢踱步,轉過身看向神色低落的朱雀。
“小子,彆這麼垂頭喪氣的,一個時辰而已,老頭子我還拖得住。”
話音落下。
也許是聽出了對方淡然毫不驚慌的語氣,耷拉著腦袋的朱雀,這才換上一副驚喜的表情,看向了這個老頭。
“啊?老頭子你還有什麼絕招沒使出來嗎?”
“那趕快用吧!我聽著這動靜用不了多久就要穿透過來!”
興奮的說著,隨後猛地拉起手中握著的短弓,不過下一刻,手便僵在了後腰處。
表情也再次低落了下去。
雖然戴著麵具看不清表情,但給人的感覺,就仿佛雨天把腦袋塞進翅膀底下的鳥一般。
“抱歉啊,老頭子,我的箭射光了…”
“剛剛這些人時不時就派飛禽異人過來騷擾探查,我很省著用了,不過剩的不多還是用光了…”
注意到他這副表情,老人則是要是無所謂的笑了笑。
往前走了兩步,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放在對方一頭短發的頭頂,輕柔的撫摸了兩下。
“沒必要自責,小子,你這次已經幫了老頭子大忙了。”
說完這句,青龍也收回手,語氣輕鬆的說著。
“你的法寶損耗應該也很大了吧?”
聽到了這句話,低垂著頭,情緒低落的朱雀也是抬起來手中,自己心愛的短弓。
摩挲著弓脊上,那一條不知何時浮現出的裂紋,語氣也有些心疼。
“嗯…按老大說,咱們這些野路子隻會用,不會養,能傳世的法寶空耗本源,隻會迎來破碎的那一天。”
說著,便用羨慕的看了一眼,青龍老頭背後背著的竹簍。
“我的寶貝弓箭,要是能像老頭子你的竹簍那般是上乘法寶,不會破碎就好了…”
“到時候我多背兩個箭壺,我一定是最厲害的!我…”
少年倔強的聲音,回蕩在夜色淡淡的林間。
一旁捋著胡須的老人,也是眼帶笑意的靜靜看著。
等小個子嘰嘰喳喳說完一段,這才語氣緩緩的開口。
“既然弓箭耗空了,那便先不用了。”
“先收好寶弓,說不定以後你小子也能學到正統的修煉法門,可以養護法寶。”
“既然寶弓暫時不能用,正巧,老頭子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
說著話,老人從後腰處摸索了一陣,取出了兩枚嬰兒拳頭大小的布口袋。
顏色是樸素的灰色。
而其中一個口袋的正麵,則是用綠色的布縫上了一個,有兩片葉子的卡通樹苗圖案。
他先是將有圖案的遞給眼神疑惑的朱雀,之後將另一枚沒有圖案的也遞了過去。
“這個是給你小子的,第二個替我轉交給嶽族長。”
“既然暫時幫不上忙,那就替老頭子我跑跑腿吧。”
“正好你能飛,現在對方也不再派斥候過來,你直接繞過山澗飛出山,在路口有紅色石頭的村子,那有接應的人…”
聽完這些話,朱雀點了點頭,將兩個口袋收好,心中不由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忍不住再次抬頭,看向眼帶微笑的老人,問了一句。
“老頭子,我先走了,那你怎麼辦?沒有車接應的話,這裡離城市好遠的,你腿腳還不好。”
麵對這一連串疑問,青龍隻是撫著胡須,微微搖了搖頭。
“傻小子,你也可以到了接應點再等我呀,怎麼?你個臭小子,你自己坐車走,然後老頭子我拄拐,後麵追?”
說的佯裝一副惱火的樣子,抬起手裝作要扇。
看到這一動作的朱雀卻是很靈敏的,直接一個後撤步退出了好幾米。
緊接著也是趕忙原地一個起跳,再次化身那一身紅色羽毛的大鳥,向山後飛去。
一邊飛還一邊喊道。
“你個暴脾氣老頭!那我先去那邊等你!等你到了我再飛去老大那!”
聲音漸行漸遠,最後徹底消失在夜色中。
而這會兒,青龍老頭臉上的表情也是緩緩消退了下去,最終恢複了一片古井無波。
在看著視線中那抹紅色徹底遠去,這才轉過身。
看向已經肉眼可見、震動不休的巨木牆壁,目光深沉。
“一個時辰…”
一邊念叨著,老人一邊伸手入懷,顫顫巍巍的取出了一枚小巧精致、光滑柔順的錦緞布包。
與他那一身灰撲撲的樸素打扮很是不配套。
老人似乎很是嫻熟,將布包上綁的緊緊的鎖扣,一道道解開。
等整個布包敞開。
兩枚小巧精致、仿佛由某種玉石雕琢而成的,棕綠色的小樹苗,出現在其掌心。
看著仿佛某種精致工藝品的樹苗,老人古井無波的眼中,也是泛起了一抹欣賞與惋惜。
但也隻持續了一瞬。
隨後目光便堅定了下來。
踉蹌的腳步來到了震動不休、仿佛隨時要被突破的樹木牆壁前。
小心的將幾株樹苗每隔一段便栽種一棵。
隨後便伸手探入腰間的大布包中,猛抓出一把甲木精塵,撒在了眼前的幾株樹苗上。
隨著白色粉末灑落,星星點點,仿佛螢火蟲般的綠色熒光在夜色中飄起。
稍等了片刻,然而樹苗沒有任何變化。
老人也不焦急,再次將手探入布包中,抓出一大把白色粉末,再次撒落。
更多的綠色熒光冒出,在夜色的襯托下,就仿佛一片細密的繁星。
這時,那兩株仿佛藝術品般的樹苗,終於是有了變化。
隻見其開始扭動,迅速膨脹長高。
帶著青綠麵具的青龍老頭,也是謹慎的後退了兩步,目不轉睛的看著麵前的變化。
隨著樹苗的膨脹生長,枝丫延伸。
很快,就如同其他被粉末催生的植物一般,兩株茁壯的巨木出現在眼前。
而與其他樹木不同的是,這兩株高度相近,外形也相差無幾。
樹乾棕中帶綠平整異常,而樹冠上翠綠的枝葉,也是仿佛翡翠一般,翠綠透亮。
而在這幅精美下,則是一致的暴力。
在生長中比鄰的那些樹木牆壁,在延伸的翠綠枝丫下,就仿佛豆腐一般被輕易戳穿擠開。
發出了陣陣仿佛鞭炮爆鳴聲的悶響。
就連樹上最微小的一片樹葉,都仿佛攜著千斤巨力的巨劍一般,在生長中將周圍的樹木切開道道的裂口。
而等一切平息,這兩株神異的樹木,便直接用樹冠覆蓋起了麵前一大片範圍,仿佛一道新的翠綠屏障一般。
見到這一幕的老人,也是滿目震撼,複又化為一抹滿足。
“哎呀~一直舍不得用,舍不得用…可算是見到了這靈樹長大的樣子,好啊,真好…真俊的樹…”
看到這一幕,開懷的青龍老頭也是滿眼欣賞之色,緩步走向那離地不高的樹冠。
因為剛剛使用,而未係緊的口袋傾斜著,仿佛流沙般灑落,就這樣落在地上。
讓原本隻有一些苔蘚的地麵,迅速蔓延出翠綠的草地。
一枚枚各色灌木與雜草的種子,破殼迅速生長。
朵朵野花與蒲公英在萌芽成株開花播種,迅速綻放。
但這一切,青龍老頭卻毫不在意,隻是緩緩走到了,那近在咫尺的翠綠樹冠前。
抬手輕輕的撫摸著,那一片片晶瑩的葉子。
隻不過,與看上去柔軟不同,老頭布滿老繭的厚實手掌撫過,卻傳來陣陣細微的疼痛。
在看葉片上居然帶上了點點猩紅,這不禁讓老人一愣。
收回手掌看了一眼,就發現掌心就仿佛被什麼利器,劃了一條條狹長的血口,正冒著串串猩紅的血珠。
“好…果然非同凡響…這樣,拖到天明應該夠了吧?”
如此想著,老人不再顧及掌心的傷口,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柔軟的草地上。
也不去管泄露的寶貝口袋,任憑草地上草木充盈,周而複始。
就這麼靜靜的注視著,開始漸漸布滿裂紋的樹木牆壁。
不知等了多久。
下一刻。
“砰!!”
一聲巨響。
一個人頭般大的破洞出現。
而在破洞後,一隻砂鍋似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拳頭露了出來。
隨後,隻剩不足一米厚的樹乾防護。
便在一雙金屬巨拳一下下的轟擊下,迅速被打出了一條容人通行的缺口。
而這會兒,雙拳的主人也是暴露在了視野中。
隻見滿頭白色須發皆張的壯碩指揮使,赫然站在破洞口的位置。
不過此時。
那一身緊繃繃的特等級製服,已經不知何時成為了碎片,隻有一點破布證明了其存在。
而原本那該是血肉的胸口與雙臂,卻布滿了金屬的色澤,覆蓋著每一寸的皮膚。
鼓脹的肌肉,在這金屬的包裹下,看起來宛如銅牆鐵壁一般。
此時,終於突破了最後一段防護的他,也是興奮的瞪起一雙銅鈴般大的眼睛,咧開嘴哈哈大笑。
“啊哈哈哈!賊人還有什麼手段速速來送死!”
說著,便朝著不遠處安坐於地麵的人影衝去。
至於隔在兩人之間,那兩株孤零零的樹木與樹冠,則完全被他忽視。
想著憑借著自己上半身,覆蓋銅皮鐵骨般的防護法寶,直接衝毀過去。
不過下一瞬間。
令所有人都意外的場景出現。
隻見隨著宛如一個金屬小巨人般的壯碩身軀,與那單薄的樹枝相撞的瞬間。
預料中衝過去,或直接撕碎樹枝的場景並未發生。
而是發出了一陣仿佛金鐵相交的嗡鳴。
“叮!!”
隨著撞擊,那看起來纖細的樹葉與枝條一晃未晃。
反倒是氣勢洶洶、仿佛戰車衝過去的壯碩身影倒飛而出。
直接摔落在了,其餘四名緊隨而來的指揮使腳邊。
仰躺在地上,滿眼不敢置信的他,伸手想支撐起身體。
不過下一刻,一陣血氣翻湧,猛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啊,咳咳!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不光他震驚,在他身後的四名其餘指揮使也同樣震驚。
雖然作為指揮使這個職位,不一定是全局最能打的,但一定也是不差。
幾人中,就以現在躺倒在地的肌肉佬最強。
其作戰風格凶悍,一身防禦法寶覆蓋全身,搭配其雄壯的身體,破壞力更甚。
展開法寶時,哪怕是槍炮擊中也隻是損傷很少一部分的血氣,甚至能頂著槍林彈雨衝鋒。
進攻起來,就像是一輛小型坦克一般。
結果,現在居然連一點小樹枝都對付不了?
這顯然是不可能。
這會不論是誰,也都能看出麵前這攔路的兩株,不知名樹木的神異。
四人在攙扶起受傷的肌肉老頭後,也是紛紛取出了各種的法寶。
不過這次,就沒人再毅然上前攻擊。
而是謹慎的注視向,那不遠處坐在一片青翠草地上的麵具老人。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阻礙特動局辦事?!”
滿是威嚴的喝問聲,傳到這會兒的青龍老頭耳中,卻沒得到半分想要的反應。
他們隻看到老人從麵前在地麵上,折下了一株不知名的野花。
下一瞬。
那野花便再一次肉眼可見的生根開芽,隨後又一朵同樣顏色的花出現在原地。
做完這些,老人才用著老邁都聲線開口。
“…我啊,我叫青龍,至於為什麼要攔著你們,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不過也不用擔心,所有進山的人都完完整整的,隻要你們能衝破老頭子的防禦,自然就可以救出他們。”
這番淡然的話,裹挾著夜色的冷風,飄進眾人的耳朵中。
幾人對於對方的漫不經心、毫不在乎的態度,有些惱火。
可聽到自己要營救的人沒事,也是鬆了口氣,心中的緊迫感也是少了幾分。
這會兒。
一名麵色威嚴的中年指揮使向前一步,語氣嚴肅試圖勸降。
但這位指揮使說了半天,卻沒得到半點回應,隻有在最後得到了一句。
“不錯,官腔說的不錯,有點離退休老乾部的樣子。”
“我呀,有個老同學跟你說話一個調調,你們倆肯定有不少共同話題。”
“可惜呀,他去年就在街上被打死了。”
一句話,又是將這人給擠了回去。
而接下來,也是各種威脅利誘勸降,各種風格輪番上演。
但坐在地上的老人卻不聞不問,時不時回複上一兩句,也是氣人的緊。
越是這麼淡定,被困在詭異術法之中的眾人,便也越發謹慎,不敢妄動。
中間幾次有人被擊惱,便掄圓了拳頭,想打破麵前的樹葉與樹枝組成的屏障。
可紛紛如同第一次一樣被彈了回來,還受了傷。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
最後,還是一名法寶是把巨大剪刀的指揮使,忍不住上前,用法寶攻向樹枝。
“哢嚓~”
不過這次,在所有人都以為沒有什麼成效的時候,卻伴隨著一陣哢嚓聲。
一塊方方方正正,由樹枝與樹葉組成的規整方塊,卻猛地掉落下來,落在地麵上,翻滾了幾圈。
這讓所有人一愣。
隨後,反應過來的指揮使,便滿臉興奮的揮舞著大剪刀,衝了上去。
在一陣哢嚓哢嚓聲中,幾息間,便開辟出了一條供人通行的道路。
一群人持握著各色武器湧出。
而率先衝出。
上半身整個都覆蓋著亮銀金屬的肌肉老頭,直接一臉狂怒的奔至坐臥在地的麵具人麵前。
揮舞起和對方腰身差不多粗細的拳頭,猛然轟出,砸在對方胸口。
隨後,隻聽一陣骨骼斷裂的脆響。
這坐臥在地,戴著青綠麵具、充滿神秘感的老人,便在這一拳下,仿佛一個破布口袋一般飛出好遠。
最後,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住。
而此時,麵具早在翻滾中滾落一旁。
一張蒼老,滿是褶皺的麵孔上,扯出了一副譏諷嘲笑的笑容。
而渾濁的眼神,也是挑釁的看向逐漸圍攏過來的人群。
“咳咳…傻…”
還沒說完,便戛然而止。
一副帶有譏諷笑容的表情,凝固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