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雪二人的表演成功贏得全場寂靜,連呼吸聲也微不可聞。
所有人都沉浸在他們出色的演出中,無人發現了葉季琛的異常。
葉季琛摸了摸脖子,喉嚨湧出一股腥甜,他臉色發白,輕輕放下手中的小提琴,裝作若無其事的下台。
他強撐著避開其他人走出拍攝範圍,耳鳴聲嗡嗡,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也無心顧暇。
他摘掉收音麥,撐著牆劇烈咳嗽,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忽然,眼前閃過一片血紅,紅色的液體滴落,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為什麼?
連再簡單不過的歌也唱不了嗎?
明明練習的時候還可以。
他攤開手掌,一抹鮮紅紮眼。
很奇怪,喉嚨除了有些癢便再無異常,身體卻莫名疼得厲害,似千刀萬剮、萬劍穿心,疼到說不出話,胸口也像壓了一塊大石頭。
他大口大口喘氣,血液順著下巴落在地麵,在白色地板上綻出豔麗的臘梅。
他側身靠著牆,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看上去搖搖欲墜。
他額頭冒著冷汗,全是疼出來的。
疼。
好疼。
疼到恨不得去死。
這是詛咒吧?
是懲罰吧?
他閉上眼,眉頭緊鎖,意識逐漸模糊。
他問自己,後悔嗎?
他回答,不後悔,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隻不過他的代價是再也不能在大眾麵前唱歌,不能繼續完成自己的夢想罷了。
他們或多或少都付出了代價,其他人都沒有頹廢,他怎麼能成為拖後腿的人呢?
他咬破了舌尖,換來一絲清醒。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準備找個房間,身後傳來女人擔憂的聲音。
“葉季琛!你還好嗎?”有人架起他的胳膊,讓他半邊身子靠著她,他隱約聞到淡淡的桃花香。
南宮雪嗎?
他虛扶額頭,腦袋昏昏沉沉,難以保持清醒。
“你千萬彆暈過去!我先把你送房間休息,然後去找芷姐給你看看,你可不要有事啊,我以後再也不罵你了,你······”
冰涼的手掌覆上她的唇,她到嘴邊的話無法說出口。
他不願她說,她說了也對牛彈琴。
她無可奈何,架著他朝練習的房間走去,他呢喃著什麼,她聽不清,隻好湊近些。
她聽他斷斷續續地反複說五個字——
“為什麼是你?”
為什麼是你?
為什麼總是你?
每次發現我狼狽模樣的人,都是你。
南宮雪摸不著頭腦,一心關心他的身體狀況。她安置好他,叮囑道:“你乖乖呆著,我去找姐姐給你看看,千萬彆亂跑,省得你粉絲擔心,也彆讓我擔心!”
關門聲悶厚,房間陷入安靜。
他的手攥住心口處的衣料,緊緊握著,周圍起了明顯的褶皺。
他大汗淋漓,精心梳理的發型被汗水浸濕,唇瓣咬到發青流血,模樣又可憐又狼狽。
他默念她的名字,仿佛要刻進骨骼。
南、宮、雪。
他咬字逐句,念了不知多少遍。
他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一定是瘋了,否則為何要著魔般念南宮雪的名字,不怕南宮清河把他刀了嗎?
南宮清河對南宮雪的占有欲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惦念人家的寶貝妹妹,不死也要掉層皮,以後也彆想靠近南宮雪。
他突感胸悶,難悶的苦澀在胸腔漫延。
“姐姐,你快給他看看吧,剛下台就吐了血,臉色煞白煞白的,一副小可憐樣。”
開門聲與擔憂的聲音齊齊傳入他的耳朵,他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眼前模糊一片。
他眨眼,一隻手搭在他的脈搏。
他張了張嘴,想要告訴她沒用,又發不出聲音。
“奇怪。”
裴芷皺眉,認真檢查一番後頭一次懷疑自己的醫術。
禕言蹭蹭她,視線掃過男人的臉,不看不要緊,一看嚇得他炸毛。
他大驚失色:“裴美人,他身體裡有天道的氣息,還集中在他的喉嚨裡,所以在不動用靈力的情況下無法探查!”
他抖動自己的小翅膀飛到男人腦袋的右側。
經過反複檢查,他藍寶石眼中波光微動,他咬定自己的判斷:“我確定是天道的氣息,沒有係統比我更熟悉他的氣息,因為我身上殘留過他的力量。他乾擾了葉季琛的嗓子,從而讓他無法唱歌。不過從他的表現和南宮雪的話來看,天道是不想讓他在大眾麵前唱歌,發布也不行。”
他憐憫地看葉季琛。
失去夢想的人好比折斷翅膀的鳥,明明生來有飛向天空的能力,卻在乾預下失去所有。
這無疑是殘酷的,尤其是在他有天賦的前提下。
天才淪落平庸,他沒有自暴自棄,沒有想過去死,已經足夠說明他的堅強。
裴芷沉默,用靈氣驅散他身體的痛苦。
他鬆口,身體還未緩過來依舊輕輕顫抖,衣裳被汗水浸濕,貼在了身上。
裴芷本來打算移開眼,眼角的餘光留意到他的心口處。那裡殘留明顯的褶皺,而褶皺下是突起的疤痕!
她眸色晦暗,蹲下,迅速扯開他的領口,傷口縫了針並不誇張,隻是比周圍的皮膚略微凸起,也更粉嫩幾分。
她大概看出傷口縫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而且刺的較深。
“小雪,他自殺過多少次。”
她依次解開葉季琛衣服的紐扣,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南宮雪大膽看他的腹肌,回答:“七八次吧,我不知道,這七八次是我發現的。”
他上半身有數十道疤痕,有新有舊,大多猙獰、可怕。
她心口一痛,聲音也軟了幾分:“姐姐,有些事情不是我們想解決就解決的······你說我們有事瞞著你,那是因為我們無法告知你真相,一切都要你自己去尋找。我討厭博寒聲,可在這件事情上,我們都沒辦法告訴你真相,你彆為此討厭他。”
裴芷抓住葉季琛的手腕,為他輸送靈力,她毫不避諱,淡淡道:“我知道,隻是有一點你們要告訴我,像葉季琛這樣情況的人有多少,你是否也有參與?”
她莫名心慌,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葉季琛徹底昏了過去,身體各處的傷痕慢慢消失。
南宮雪低下頭,生怕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她不會向裴芷撒謊,於是整理了下語言說:“我們基本上都參與了,沒參與的人不知曉我們的情況,我們也沒有告訴他們。我認真調查、詢問過,葉季琛失去嗓子,時願失去雙腿,博寒聲疑似精神分裂,我失去了愛人的能力,沈策是我所知道的最好的情況,他的代價是不死,怎麼殺都不會死。”
她過去羨慕過,後來發現這個能力會使人麻木,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不死則代表永生,他會見證周圍的人離開,直到隻剩他孤單一人活在這世上,無親無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