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蘇明心中警鈴大作。
頭頂的主梁，在高溫炙烤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一聲令人牙酸的巨響後，轟然垮塌。
蘇明連忙後撤一步，堪堪躲過。
但水泥和扭曲的鋼筋，已經如同一張巨網，死死地封住了他來時的路。
退路，被火焰與死亡徹底切斷！
“唔——”
蘇明懷裡的孩子，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小小的身體，因為缺氧而微微抽搐。
越拖下去，情況越不利。
蘇明的世界，在這一刻隻剩下烈焰的咆哮、自己狂亂的心跳。
以及……身後大樓瀕死的哀鳴。
火勢借助著坍塌造成的氣流，瘋了一樣向這最後的角落湧來。
怎麼辦？！
毒煙灌入肺部。
像是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在紮。
喉嚨火燒火燎，視線因濃煙的刺激而模糊不清。
淚水混著汗水和煙灰流下來，劃出兩道狼狽的溝壑。
蘇明感覺每一次呼吸，都在奪走自己的力氣，頭腦開始陣陣發昏。
這是中毒的跡象！
火災在很多時候，人不是被燒死的！
最常見的，反而是一氧化碳中毒，最沉默的殺手！
加上塑料燃燒的致命產物氰化氫！
以及有毒氣體與熱煙霧的協同殺傷！
煙霧與缺氧，比火焰來得更快，也同等致命！
情況危急！
蘇明身軀有些發顫。
他在以前，可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他要是倒下了，這孩子也必死無疑！
唯一的生路，隻剩下身後的窗戶！
蘇明沒有絲毫猶豫，轉身用手肘狠狠砸向玻璃！
“嘩啦！”
玻璃應聲而碎，將蘇明的手肘劃破。
裹挾著熱浪的濃煙，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向外翻湧。
“咳咳！”
還算新鮮的空氣倒灌，讓蘇明劇烈地咳嗽起來。
卻也換來了片刻的清明！
但同時，氧氣的湧入讓身後的火勢驟然凶猛。
火龍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咆哮著撲了過來！
蘇明探頭朝外看了一眼，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五樓！
十多米！
這個高度，跳下去就是一灘肉泥！
……
江州消防指揮中心。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大廳，所有人都進入了戰鬥狀態。
從不久前，一條條消息和命令接連不斷。
“報告！清州區祥和裡小區7棟2單元501室發生燃氣爆炸！火勢已達三級！重複，火勢已達三級！”
“有民眾報警，一名男子衝入火場救人！目前失聯！”
“指揮中心！我們接到最新消息，該男子是一名主播，手機在直播！”
“通過直播聲音判斷，他已經找到被困兒童，但……但他們被困住了！疑似退路被坍塌阻斷！”
“立刻定位手機信號！精確到樓層！”
“定位成功！就是501室西側！”
“7棟2單元501！”
值班的指揮長陳衛國猛地站起身。
他那張素來沉穩的臉上滿是剛毅。
一把抓起對講機，聲音沉穩而急促，不帶一絲多餘的情緒。
“猛虎一隊！猛虎二隊！三分鐘內必須抵達現場！”
“救援車、雲梯車跟上！”
“通知交管，清空沿路所有障礙！”
“現場第一要務，救人！不惜一切代價！”
“收到！”
“收到！”
紅色的消防車如鋼鐵猛獸，拉響最尖銳的警報。
撕開擁堵的車流，朝著火場的方向全速馳援！
……
火場之外，早已被最先趕到的民警拉起了長長的警戒線。
先前跪地磕頭的中年女人，此刻被人攙扶著。
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被濃煙吞噬的窗口，嘴裡反複念叨著。
“會沒事的……會沒事的……菩薩保佑……”
而全國數百萬雙眼睛，正通過各種延遲、卡頓、甚至隻有聲音的直播畫麵。
死死地盯著這同一處！
“黑屏了！但是聲音還在！我聽見舅舅的咳嗽聲了，好痛苦！”
“玻璃碎了！我聽到了！舅舅在窗口！”
“這麼猛？真的讓他到地方了？”
“一定要活下來啊！我直接刷一天的禮物！”
“這種情況去救人，到底是為了什麼！我不理解，但是尊重！我做不到！”
“快看！窗口好像有人！”
人群中，有人眼尖，發出一聲驚呼。
所有人都抬起了頭，目光凝視。
隻見五樓那個窗口，滾滾黑煙中，一道身影若隱若現！
他還活著！
他還抱著孩子！
這個畫麵像是一劑強心針，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希望！
“他在那！他還活著！”
“天呐！他真的救到孩子了！”
“一定小心啊！”
現場的群眾沸騰了。
各大直播間的彈幕，更是直接刷到服務器瀕臨癱瘓。
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狂喜，和最原始的敬佩！
“舅舅牛逼！！！”
“撐住啊舅舅！龍國速度馬上就到！”
“我他媽一個大男人，在辦公室裡哭出聲了！我收回之前說舅舅送死的話，我給您磕一個！”
“如果說英雄有模樣，那一定就是現在這個樣子！逆著人流，向死而生！”
“從今天起，彆再問我什麼是信仰！這就是我的信仰！”
……
“星河哥哥，快看！”
急速行駛的汽車上。
蘇小魚指著遠處衝天而起的黑煙，小臉上滿是焦急。
葉星河臉色沉得能滴出水，握著手機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
手機屏幕上，正是那棟樓的實時畫麵。
那道在濃煙中若隱若現的身影，像一把刀子紮在他心上。
不是舅舅還能是誰？
“王叔，再快點！”
“放心！”
保鏢王叔一腳油門踩到底，車流靈活穿梭，一路暢通無阻。
一次紅燈都沒遇到！
仿佛有神明，在為他們開道！
……
窗口。
蘇明半個身子探出窗外，貪婪地呼吸著外界的空氣。
他將懷裡的小男孩也遞到窗口，讓他能呼吸到氧氣。
身後的火牆已經近在咫尺，灼熱的溫度炙烤著他的後背。
他能感覺到，腳下的樓板在微微顫抖，發出“咯吱咯吱”的哀鳴。
這間老房子，撐不了多久了！
要知道！
這可是經曆過最開始爆炸衝擊的，本身就很脆弱！
“嗚——嗚——”
就在這時。
由遠及近，那熟悉的、能給人帶來無限安全感的警笛聲，終於響徹天際！
來了！
蘇明心中一喜，朝著樓下揮了揮手。
樓下的群眾自然也看到了他，爆發出震天的呼喊。
紛紛讓開道，指引著剛剛駛入小區的消防車。
“他在那裡！五樓！快！”
陳衛國跳下指揮車，抬頭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火勢比預想的還要大！
這片房子的結構，還是太老了些！
501室已經完全被火焰吞噬。
隨時可能發生二次爆炸或者整層坍塌！
“雲梯！馬上！”
他對著對講機怒吼。
“一組二組，鋪設水帶，壓製外圍火勢，阻止蔓延！”
“三組，準備強攻！”
“警戒組，清空樓下所有人員，鋪設氣墊！”
命令被迅速執行下去。
巨大的雲梯車發出轟鳴，鋼鐵長臂以最快的速度升起，朝著五樓的窗口延伸過去。
那托舉著希望的平台，在所有人眼中，被無限放大！
快！
再快一點！
蘇明能感覺到腳下的震動越來越劇烈。
天花板上的牆皮和碎塊“劈裡啪啦”地往下掉。
他甚至在隱約間，似乎聽到了鋼筋在高溫下扭曲、呻吟的聲音。
快撐不住了！
他看了一眼雲梯，又看了一眼懷裡似乎恢複了些許意識，正用一雙驚恐的大眼睛看著他的小男孩。
蘇明努力扯出個笑容。
儘管，他此刻的臉比鍋底還黑。
“彆怕，舅舅帶你飛出去。”
男孩似乎聽懂了，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伸出小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領。
就是現在！
雲梯的平台，距離窗口還有三米多的距離。
等它完全靠過來，樓板可能就塌了！
不能再多等了！
有些路，終究要自己走完！
不能坐以待斃！
當時的劉瘋子，就是慢了一步，前車之鑒！
蘇明深吸一口氣，將那隻屬於陳瘋子的手套重新塞進口袋。
他選擇相信自己的能力！
力量，在這一刻灌注全身！
“啊！”
“彆！”
“臥槽！”
在樓下無數聲驚呼中！
在各大直播間數百萬網友不敢置信的注視下！
蘇明抱著孩子，單腳在窗沿上猛地一蹬！
整個人如同一隻大鳥，從五樓的火海中縱身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