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司清嘉兩眼瞪得滾圓。
“不!”
她猛地衝上前,想阻止司菀的動作。
卻被趙氏攔住了去路。
趙氏眉眼間隱隱透著厭憎,冷聲道:“清嘉,你彆忘了,菀菀是你的親姐妹,她陷於不義,對你沒有半點好處。”
司清嘉完全聽不進趙氏的勸告,隻神情緊張的盯緊司菀,生怕那塊傷疤憑空消失。
可有時候,人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隨著巾帕的擦拭,傷疤色澤變得十分淺淡,仿佛融化了的顏料,全部沾在那一小塊布料之上。
而司菀的左邊臉頰,則變得光潔如雪,不見分毫瑕疵。
那塊糾纏司菀整整十幾年的傷疤,消失了。
司清嘉滿臉崩潰,柔婉美麗的麵龐狠狠扭曲,死死盯著司菀,目光中滿是不甘。
憑什麼?
老天爺憑什麼如此厚待司菀?
她是趙氏的親生女兒,本就擁有高貴的出身、鼎盛的氣運,原本因容貌損毀的緣故,醜陋不堪的活著也便罷了。
這塊陳年舊疤為何會突然消失?
勞什子紫竹藥膏,不是僅對新傷有效嗎?
看著司菀那張與趙氏極其相似的臉,司清嘉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必須死死咬住舌尖,才能按捺住盤桓於胸臆的怒火。
若是換作平時,司清嘉如此失態的模樣,定會引發眾人關注。
但此時此刻,恢複容貌的司菀,則更加令人震驚。
司菀五官本就生得極好,美得燦爛,美得奪目,即便不施粉黛,仍如朝陽般耀眼生動。
可惜麵頰有傷,便等同於白璧微瑕,破壞了這份美麗。
再加上,與司清嘉交好的手帕交,向來以貶損司菀為樂,一口一個醜八怪。
潛移默化之下,旁人也覺得司菀醜陋。
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子,太子耳畔響起陣陣轟鳴。
他心跳得飛快,既震驚又欣喜。
震驚的是,若無歹人妨害,司菀本該出落得如此美麗,令他神思不屬。
欣喜的是,先前費儘心力尋來的藥膏,確有效用。
在眾人注視下,司菀衝著徐惠妃福了福身,揚聲說:
“娘娘,臣女麵上的傷疤早已褪去,不留半點痕跡,如此,所謂‘鐵證’根本站不住腳,臣女身上的嫌疑,也可儘消了吧。”
徐惠妃麵色鐵青,怎麼也沒想到司菀竟擺了她一道。
“司二姑娘,你臉上既無傷痕,為何非要遮遮掩掩?是否另有目的?”
徐惠妃眯起雙眼,語氣不善的問。
司菀低眉斂目:“回娘娘的話,那塊傷疤跟了臣女十餘年,一朝消失,臣女還不太適應,便將顏料摻入脂膏當中,在麵上繪製出一道淺疤。”
聽到這話,徐惠妃肝火燒得更旺。
隻覺得這蹄子委實惹人生厭,怪不得司清嘉恨毒了她。
好在徐惠妃還保有幾分理智,沒當著皇帝的麵失態,故作苦惱道:
“既然傷疤做不得準,線索便斷了,又該如何探查?”
太子眸底劃過怒色。
沒等他開口,司菀便道:
此事看似毫無頭緒,但若是仔細觀察,仍能找到線索。”
徐惠妃冷笑,顯然不相信司菀的話。
“司二姑娘,欺君罔上乃是大罪,你確定要當著陛下的麵胡言亂語,帶累秦國公府?”
麵對身份尊貴的徐貴妃,司菀絲毫不顯慌亂,她神情十分冷靜,一字一頓道:“臣女並未撒謊,又哪裡算得上欺君。”
皇帝問:“你口中的線索,究竟為何物?”
司菀態度愈發恭謹,回答:
“方才諸位都瞧見了臣女頰邊的傷疤,雖為顏料所繪,卻頗有講究,尋常顏料是畫不成的,裡麵加了一味紫膠蠟,方才能調製出如此真實的色澤。”
聽到“紫膠蠟”三字,司清嘉麵色蒼白如紙,指尖也微微顫抖。
她用力咬住舌尖,陣陣痛意讓她格外清醒,沒有露出馬腳。
司菀不著痕跡瞥了司清嘉一眼,繼續道:“穩婆口中的賊人麵頰帶有疤痕,想必也是用紫膠蠟調配出的顏料勾畫出來的,隻要找到紫膠蠟,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你說的倒輕巧,紫膠蠟不過是一味藥材罷了,隨處可見的藥房中便有此物,難不成要挨間藥房檢查核對?”徐惠妃不由諷刺。
司菀:“普通紫膠蠟確實隨處可見,但新鮮的紫膠蠟,必須飼養紫膠蟲,方能收集些許。
而紫膠蟲除了分泌紫膠蠟外,還會排泄含有大量糖分的蜜露。隻需去禦花園走上一圈,瞧瞧誰身邊圍著螞蟻,便能知曉幕後主使的身份了。”
司菀每說一個字,便仿佛一記重錘,狠狠擂在司清嘉心頭。
她本以為自己飼養紫膠蟲一事,頗為隱秘,即便被人瞧見,也無法識破此物的作用。
豈料司菀卻好似她肚子裡的蛔蟲,輕而易舉的窺見了她的想法。
甚至還想出用螞蟻檢驗蜜露的法子。
司清嘉心知,一旦自己出現在禦花園,身上沾染的蜜露勢必會引來螞蟻。
屆時,犯下欺君之罪的人,便是她。
司清嘉越想越驚懼。
她慌亂抬起頭,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徐惠妃,生怕自己的謊言被戳穿,謀害姨母之事也跟著敗露。
餘光掃見司清嘉惶恐不安的德行,徐惠妃暗暗啐了一聲,隻覺得此女不堪大用。
非但沒能斷送趙芸娘的性命,反而還招惹了司菀這個煞星。
落得今日這般田地。
“好,就按你說的辦,咱們去一趟禦花園。”皇帝龍顏大悅,連連拊掌。
司清嘉卻嚇得魂不守舍,顫抖不休。
見狀,趙氏臉上露出狐疑之色,死死盯著她。
趙氏不敢相信,司清嘉竟如此膽大包天,不僅做出傷身害命之舉,謀害的對象還是將她視若親女的姨母。
世間豈有如此冷血涼薄之人?
皇帝的金口玉言,不容任何人反駁。
他昂首闊步走在最前方,其餘人等緊隨其後,倒是徐惠妃腳程慢了些,與司清嘉並肩而行。
她衝著後者耳語幾句。
司清嘉心覺不妥,還想再說些什麼,徐惠妃卻加快腳步,和她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