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菀看得一清二楚,司清嘉雖因寒冷和驚魂未定而輕輕顫抖,但她眼底滿是不屑。
很顯然,她沒將那些無辜喪命的百姓放在心上。
旁邊的司勉亦是如此。
他們高高在上慣了,自持身份,隻能看見雲端的奢華幻景,又怎會俯瞰地上的凡俗境象。
司菀懶得理會這對兄妹,轉過身,衝著侍衛首領拱手行禮,恭聲道謝。
侍衛首領知曉眼前女子的身份,是他們將軍府的座上賓,也感念司菀在獸苑救下小少爺的恩情。
如此大恩,本就無以為報,又豈能心安理得受她這一禮?
侍衛首領側過身,衝著司菀抱拳。
乞兒街的亂象整整持續了兩個時辰,官府衙役才姍姍來遲,收拾殘局。
瞥見道路兩旁哭喊哀嚎的乞丐,有的滿身鮮血,有的斷腿斷腳,有的攥住銀瓜子竊喜不已,司菀不由抿唇。
想起綢緞莊頗為豐厚的進項,她衝著金雀道:
“先去綢緞莊支銀子,請大夫過來,再買些藥材和吃食,切記,千萬不能直接把銀錢帶到乞兒街。”
正所謂前車之鑒,後事之師。
親眼見證了司清嘉釀成的人禍,金雀哪敢不把主子的話放在心上?
她點頭如搗蒜,應聲快步離去。
司菀則乘車駛出乞兒街,馬車與司清嘉、司勉擦身而過時,沒有半點停下將他們一並帶走的意思。
見狀,司勉氣急敗壞,右手緊握成拳,狠狠捶牆,發出砰砰的響聲。
指節也隱隱滲出血絲。
那副猙獰扭曲的模樣把司清嘉駭了一大跳。
“哥哥,你彆生氣,菀菀也不是故意的,莫要傷著自己。”司清嘉表麵上勸架,實則火上澆油。
看著馬車很快自街口消失,司勉憤憤不平罵道:
“清嘉,你彆提司菀找借口了,她就是故意的!此女身份低賤,秉性扭曲,整顆心早就被嫉妒所占據,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將你我二人踩在腳下,又豈會輕易放過?
勢必要裝腔作勢,好生顯擺一番,才能彰顯她的聰慧。”
話落,司勉也不想再在乞兒街多做逗留,打算帶著司清嘉回府。
畢竟此地危險,那起子乞丐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們,神情瘮人極了。
再加上雪地上擺放著不少屍首,委實晦氣。
豈料還沒等離開,兄妹倆便被衙役扣住了。
寒光湛湛的長刀架在脖子上,司勉氣得麵色鐵青:
“你們好大的膽子,我父親是當朝一品國公,你們還不放開?”
他到底顧及臉麵,壓低聲音咆哮。
“我管你爹是什麼身份?鑄成此等大錯,就得依律審判。”衙役沒好氣道。
眼見著這人油鹽不進,司清嘉也有些慌了。
女子閨名無比重要,一旦被坐實罪名,她不僅得不到嚴驚鴻的認可,還會淪為高門貴女的笑柄,淪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指不定婚事也會越發艱難,哪裡還能嫁給七皇子?
司清嘉眼圈泛紅,哀求的看向司勉。
麵對自己疼愛整整十幾年的胞妹,司勉也不忍心讓她受委屈,硬著頭皮道:
“你們抓我便是,放開我妹妹,此事與她無關。”
司清嘉嗚嗚哭泣,豆大的淚珠順著腮邊滑落,美麗又柔婉,確有幾分楚楚動人的味道。
衙役隻需要抓個罪魁禍首交差,既然這對兄妹已經商量好了,他也不願多生事端。
當即擺手,趕人。
“高門大戶的女眷,總得讀書明理,姑娘,下回莫要再做這種蠢事,免得害人害己。”
聞言,司清嘉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她姣美麵龐漲成了豬肝色,很想說自己是大儒的親傳弟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甚至還得到許多有識之士的讚譽,比你這個普通衙役強了不知多少倍。
但看著狼藉一片的街麵,湧到嗓子眼兒的話又被她咽了回去。
隨後,司清嘉像是舍不得司勉般,一步三回頭,滿臉羞愧的離開了乞兒街。
而司菀,則是先到宣威大將軍府向袁氏道謝,才折返公府。
兩人恰好一同抵達。
得知消息的老夫人、趙氏等人,也匆匆迎了出來。
柳尋煙更是哭得雙目紅腫,險些昏厥過去。
“清嘉,菀菀,你們沒事吧?”
趙氏分彆握住姐妹倆的手,美麗的臉上儘是擔憂。
司菀輕笑一聲,意味深長道:
“母親,我並無大礙,就是不知被百姓團團圍住的大姐姐,是否受到了驚嚇?”
司清嘉暗暗咬牙,一抬眼,便對上司菀那張粉黛未施的臉。
頗為素淨,不見半點脂粉,左臉的傷疤尤為明顯,卻讓她無端有些怯懦。
感受到眾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司清嘉緊了緊名貴的雪狐裘,強擠出一絲笑。
“索性官府來得及時,有驚無險。”她道。
司菀唇角勾起,刻意回過頭,仿佛在尋找什麼。
司清嘉緊張的攥住袖襟,不明白司菀究竟有何用意。
站在趙氏身後的柳尋煙也不由蹙了蹙眉,暗罵司菀不安生。
“菀菀,怎麼了?”老夫人問。
“今日清早,哥哥同大姐姐一起離府,怎的這會兒隻有大姐姐一個人回來了?”
趙氏怔愣,下意識回頭望向司清嘉,嘴唇翕動。
其他人同樣滿心疑惑。
“清嘉,你哥哥呢?”趙氏還是沒忍住,問。
司清嘉心知,自己根本避不過這一關,與其費儘心機隱瞞,再被司菀拆穿,還不如實話實說,也能少丟些臉麵。
她啞著嗓子開口:“母親,哥哥,哥哥他被官府帶走了……”
老夫人麵皮抖了抖,回想起下人通稟時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心底湧起不祥的預感。
事情恐怕沒她想得那麼簡單。
桐木拐杖用力叩擊地麵,老夫人嘶聲問:“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從實說,不得有半點隱瞞!”
司清嘉哭道:“孫女與哥哥一同去乞兒街救濟百姓,卻不曾想,被官府當成了惡人,他們不由分說,把哥哥擒住,算算時間,應該已經押往府衙了。”
司菀拊掌,對司清嘉避重就輕、顛倒黑白的本事深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