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知想。
可是突然又有點緊張。
她聰明,也知道師父師兄們瞞著她,一定是為了她好。
而且,當初她還小,每次提起來的時候,都能看到師父和師兄眼中的心疼以及怒火。
久而久之,林知知也就不問了。
可是現在小師兄主動問她,想不想聽,她又猶豫了。
方硯珩看了看林震辦公室裡的一片狼藉,主動開口道。
“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回家吧。”
回到了方硯珩家裡,林知知才放鬆下來。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麵的程錦。
程錦其實在回來的路上,就有那麼一點後悔了。
不該那麼衝動問知知的。
說了之後,怕知知也難受。
那天的場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林知知大概知道程錦的顧慮,輕聲道。
“小師兄,我已經從阮燕那裡,知道了很多東西,甚至,我有可能不是人類這件事,我都能接受了,你有什麼直接說就好了。”
程錦看著林知知,陷入了回憶。
“那天,師父帶著我下山曆練,我第一次獨立抓了一隻鬼,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了……”
程錦才六歲,洋洋得意的跟在道淩身後。
“師父!他們都誇我厲害!”
道淩點頭。
程錦跟在他身後一蹦一跳的。
“師父!他們還叫我小道長!”
道淩更敷衍了,嗯嗯了兩聲。
他眼皮一直跳, 總覺得今天會遇上什麼事情。
程錦跑到他前麵,一邊倒著走,一邊從下往上看道淩。
“師父,你怎麼啦?我可以抓鬼了耶!你不高興嗎?”
道淩顯然心不在焉。
“高興高興。”
程錦還想說話,卻猝不及防被石頭絆了一下,仰麵就往後麵摔去。
道淩這才倏然回神,一把拉住了小徒弟的胳膊,將人往懷裡帶了一下,才讓程錦沒摔倒。
程錦也嚇了一跳,後麵都是石頭,他磕一下可能要破腦袋的。
心有餘悸的拍了拍小胸膛,卻突然頓住了。
“師父,你有沒有聽到有小朋友的哭聲呀。”
他一說,道淩隱約也聽到了一點哭聲入耳。
程錦卻興奮起來。
今天剛抓了隻鬼,可給他樂壞了,回去就能找師兄們炫耀,說他也能抓鬼了!
如果今天能再抓一隻,那他可是第一天就自己抓了兩隻鬼!
這半夜哭著的,一定是個小鬼!
程錦蹦起來。
“師父,我去抓鬼了哦!”
道淩都沒來得及說話,他就一溜煙兒的跑進了旁邊樹林裡。
程錦當時才六歲,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有了那麼點本事就覺得自己厲害的很了。
道淩恨不得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夥抓過來揍一頓。
不過,身為道淩的徒弟,就算程錦年齡小,沒他幾個師兄們厲害,但是身上道淩給的防身法器也是一堆一堆的。
所以道淩也沒有急著追過去,而是慢悠悠的跟在後麵。
直到林子裡的程錦發出一聲驚恐的喊聲。
“師父!”
聲音都在發顫。
道淩是知道自己這個小徒弟的,平常就天不怕地不怕的。
他也一靜,一個閃身就到了程錦麵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怎麼了?”
程錦撲進他懷裡,小手顫顫巍巍的指了一個方向。
“那,那裡……”
他身體也在抖,顯然嚇得不輕。
道淩抬頭看過去,臉色就冷肅下來。
隻見前方用石頭圍成了一個陣法,陣法中間有個隻穿著小肚兜的嬰兒。
那嬰兒看上去極小,嘴裡發出貓叫似的微弱哭聲。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孩子渾身上下都是血痕,像是被刀割出來的。
最喪心病狂的是,她腹部還插著一把匕首,血已經流了一小片。
這樣的傷,也不知道一個孩子怎麼活下來的,但是一眼看過去,已經是觸目驚心的程度。
饒是道淩見多識廣,也變了臉色。
太狠了。
不過一個孩子。
程錦嚇得在他懷裡顫抖,一雙大眼睛盈滿了淚花。
“師父……”
他也還是個孩子,第一次見這麼血腥的場麵。
道淩拿了一張安神符放在他手心,安撫的揉了揉他的腦袋。
“沒事,彆怕,你乖乖在這兒,師父過去看看。”
有安神符在,程錦稍微放鬆了一點點,輕輕點了點小腦袋,又扯著道淩的衣角。
“師父,我,我跟你一起過去。”
道淩看他緊張,隻能默許他跟著過去。
那陣法對於道淩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但是他也能看的出來,這陣法也十分毒辣。
是在吸食這個孩子的血。
道淩直接破了陣法。
他走過去,查看了一下傷勢,將那孩子抱了起來。
懷裡的小姑娘大眼睛水汪汪的,哭的好不可憐。
白嫩的肌膚上,猙獰的傷口觸目驚心,最令人心疼的,還是腹部插進去的匕首。
道淩手都在抖,給小姑娘喂下去一顆丹藥,隨後將匕首拔了出來,用靈氣護住了傷口。
丹藥慢慢起了作用,懷裡的孩子哭聲漸漸小了下去。
傷口也逐漸不流血了。
道淩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裹住孩子抱在了懷裡。
程錦這會兒已經沒那麼害怕了,他拉著道淩的手往他懷裡看。
“師父,她好小呀。”
才兩個多月大的孩子,白白嫩嫩的,身上傷口哪怕這會兒不流血了也讓人看著心悸。
道淩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牽著程錦。
“以後這個就是你們小師妹了。”
程錦大眼睛圓溜溜的,滿是驚喜。
“真的?!”
他要有小師妹了?!
道淩在孩子的小肚兜上,看到了一個繡的小小的“林”字,應了一聲。
“嗯,以後你小師妹就叫知知,知足常樂的知,林知知,希望她一生無虞,平安長樂。”
“知知,好聽!”
……
聽著程錦說完,林知知還沒說什麼,方硯珩臉色已經和程錦一樣陰沉了。
程錦眼神狠毒。
“如果按照你今天說的,那麼,對你下手的,還有布置陣法的一定跟阮家脫不了乾係,特彆是你那個便宜舅舅。”
方硯珩顯然也是和程錦想到一起去了,不知道在思考什麼,沒有說話。
林知知微微點點頭。
“我知道,不過,阮天順已經死了,從阮明嘴裡,應該也套不出什麼東西了,說不定,還會被他誤導。”
程錦起身,伸過去揉,再次揉了揉林知知的腦袋。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不是有師兄在的嗎?我會查清楚的。”
阮天順是死了,那不是還沒有魂飛魄散嗎?
隻要魂魄還在。他就不信從阮天順和阮明嘴裡問不出東西來。
方硯珩在旁邊補充道。
“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隨時開口就行。”
程錦本來想硬氣拒絕,但是想到這兒是京都,他修為高也沒有方硯珩在這兒的話語權好用。
最後還是微微點頭應下了。
或許,他要見阮明,還真得從方硯珩這兒入手。
聊完天之後,林知知就有點走神。
一直到吃飯的時候,桌子上有她最愛吃的東西,都是還心不在焉的。
方辰和陳琦都不在,阮球球和黃小七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林誌元今天晚上有晚自習,吃飯就直接在學校解決了。
黃大力已經回經紀公司了。
這會兒桌上隻有他們三個。
程錦知道,他說的事應該讓林知知有些難以接受,所以也沒有主動開口,想讓林知知慢慢消化一下。
林知知隨意吃了一些,就推了碗筷。
“我吃飽了,你們吃吧,我去花園裡走一走。”
說罷,率先出去了。
餐桌上隻剩下程錦和方硯珩。
兩人在林知知放下碗筷的時候,也都沒有繼續吃了。
因為今天下午程錦說的林知知的身世,一直到現在,三人心情都是如出一轍的沉重。
方硯珩想去花園找林知知,被程錦叫住了。
“讓我小師妹一個人走一走吧,彆打擾她。”
程錦喊來方硯珩。
“我現在需要阮家的資料,你能不能幫我找一下?他們阮家,一定還藏著一些秘密。”
林知知把阮球球的事情也告訴了程錦。
程錦可不會天真的認為,一個能養出來成了精的貓妖的,還能夠和做出那般惡毒陣法的修道者有聯係的阮家,會是普普通通的家庭。
最重要的還是,阮燕當年,到底是怎麼懷上的孩子。
或許這些都能從阮家入手查。
方硯珩點頭。
“給我一點時間。”
兩人也算今天一天接觸下來,少有的平和。
不對,應該說是程錦,這會兒是少有的平和。
……
林知知一個人在方硯珩彆墅的花園裡,花園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秋千架。
她就坐在秋千架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蕩著。
她能明白,師父和師兄們為什麼不告訴她。
程錦說,那個場麵,他隻是看到,回去之後做了好多天的噩夢。
道淩給他的安神符都沒有起到太大作用。
如果林知知知道了,怕也會難受好多天。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讓林知知回過神來。
才發覺她不知道一個人在花園坐了多久了,天都已經黑下來了。
林知知拿出來手機,是金故打過來的視頻電話。
電話那邊有些黑,林知知沒看清楚是在哪兒。
隻聽到金故的聲音。
“前輩,出事了,那群活死人出問題了!”
他聲音壓得很低,還帶著幾分緊張一般。
林知知“嗯?”了一聲。
“怎麼回事?你在哪兒?”
金故緊張的聲音分外的清晰。
“昨天我們幾人將活死人帶回了協會,關押起來了,本來是關在一起的,但是,但是剛剛的時候,有個活死人突然從裡麵衝出來了。”
“我們關押的地方,設著陣法的,就算我們會長進去都不可能出來,那活死人卻出來了,它跑出來之後,我們沒有看到其他活死人的身影。”
“進去之後才,才發現,它把其他的活死人吃了,裡麵隻有一些殘肢……嘔……”
又想到了那個畫麵,金故忍不住乾嘔起來。
“它把那幾個活死人吞了之後,修為大增,會長不在,我們協會幾個修為高的也都外派出去了,現在沒一個能製止它的。”
“但是我們協會本身也有陣法,啟動之後它跑不了,可是協會現在人已經傷了一大片了,而且,它還吃人,所以絕不能放它出去。”
金故將手機移開了一點,林知知才看到他肩膀上鮮血淋漓的。
竟然是少了一塊肉一樣。
金故疼的齜牙咧嘴的。
“這是被那個活死人咬的,現在我們躲了起來,它出不去,但是肯定能找到我們,會長還是聯係不上,您能來救一下我們嗎?”
金故額頭都是疼出來的冷汗。
林知知能隱約聽到外麵劈裡啪啦的聲響。
金故苦笑。
“會長沒回來,不光他的地盤要沒了,我們幾個也要領盒飯了。”
陶安雨打開了手機手電筒,林知知也看清楚了他們幾個。
羅準和陶安雨還有金故,身上似乎都不同程度的帶了傷。
史前看起來是幾人裡麵最沒事的了,隻不過衣服亂了一點而已,嘴裡還抱怨著。
“就不應該把活死人抓回來,現在闖了大禍了,誰背鍋?”
陶安雨冷笑了一聲。
“昨天領功的時候,你倒是積極得很,怎麼,這會兒後悔上了?領功的時候怎麼不主動說你不想參與?”
史前閉嘴了,但是臉色依舊差的很。
林知知看著金故狼狽的樣子,眉頭緊皺。
“給你們的符咒呢?沒用嗎?”
此話一出,眾人全都看向了史前。
史前嘴硬道。
“又不是我讓你們交上去的,再說了,副會長也說了,隻是拿去研究一下,不是不給你們。”
陶安雨額角青筋直跳。
“閉嘴吧你,再多說一句老子都想一拳捶你臉上。”
金故也是苦笑一聲。
“昨天回來之後,副會長就讓我們把您給的符咒交上去了,說是研究一下就還給我們。”
實際上就是自己貪了。
他們本來想著回來之後就收起來的,結果史前這個賤人,居然一早就告訴了副會長,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嘭”的一聲,外麵傳來門被破壞的聲音,聽起來離這兒越來越近。
金故將手機塞給陶安雨。
“前輩,我先出去把它引開,拖一些時間,求您來救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