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村。
一眼望去，一片死寂。
某個院子裡，一個男孩正一個勁兒刨著土。
“小穀。”
“誒，奶，我這就來。”
小娃娃將鋤頭一拋，飛快往屋內跑去。
屋子裡，年過六十的老人正眯著眼睛，坐在椅子上，直愣愣地看著外麵。
兩眼無神。
“奶？”
小穀跑進屋裡，見老人家正無神地看著院子，有些奇怪。
“奶，你怎麼了？”
“是小穀啊？”老太太神態蒼老，伸出一隻手來，摸到小穀的發頂，“小穀今天又做什麼去了？”
“奶，我今天哪也不去，就在院裡挖蚯蚓呢！聽說大妞今天就挖了好大一條蚯蚓回去給她阿爹，我也要挖一條大蚯蚓給阿奶！”
小穀仰起頭，眼神澄澈地看老人。
老太太聞言，眼裡濕潤。
她顫抖著手，哽咽著摸小穀的臉頰。
“小穀，是阿奶沒用，養不起你，才讓你吃這些苦。”
老太太說著，眼神不舍地流連在小穀的身上，不停地撫摸著小穀。
小穀反握住他阿奶的手，朝老太太靦腆地笑，“奶，你已經儘力了，小穀已經長大了，能夠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阿奶，阿奶你就安心養老吧！”
小穀拍著胸脯保證道。
老太太握住小穀的手，似乎下了好大的勇氣，這才顫抖著手道，“小穀，奶給你找個好去處，讓你日後不愁吃不愁穿，你覺得好不？”
聞言，小穀微微怔愣。
“奶，你在說什麼？我絕不離開你！”
老太太囁嚅半晌，下一句話終究是沒說出口。
她勉強擠出了一個牽強的笑容，“沒、沒事，奶就隨便說說，你可是我唯一的孫子，我孫兒這麼孝順，奶不會把你送走的。”
是，她不會將他送走的。
老太太苦笑又堅強地在心裡想著。
小穀隻當奶奶是在開玩笑，沒多放在心裡，“奶，你餓了嗎？今天挖了一天的蚯蚓我也沒有挖到什麼，我上山給你找好吃的去吧！”
“不行！”
說到上山，老太太的神色激動起來，“小穀，你聽奶的！絕對不能上山！”
小穀皺了皺眉，想到前些天某戶人家上山被毒蛇咬到，下山後不到一個時辰就死了的事，心裡知道奶奶是在害怕什麼。
他拍拍老太太的手臂，“奶，你放心，我身手好著呢！絕對不會受傷的！”
“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老太太十分後怕。
她親眼見著那家的男人在她麵前咽氣。
她這孫兒是個膽大的，什麼動物都敢惹上一惹。
萬一日後……
不行，絕對不行，她就這麼一個孫兒！她怎麼舍得見著她去死？！
老太太猛地握住了小穀的手，手指都帶著顫，“小穀，奶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你不要上山了。”
小穀聞言，心中有幾分不好的預感。
“奶，你什麼意思？”
“之前奶帶你去鎮裡時，鎮裡的王員外曾經與我說過，他看中了你，想認你做乾兒子……”
說著說著，老太太的眼淚不經意掉了下來。
小穀抬頭，這才發現，阿奶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通紅一片。
“我的孫兒，是奶沒用，奶一家都養不活你，正好，你到了鎮上，不僅可以當富貴人家的兒子，享儘榮華富貴，指不定還能讓你讀書識字，將來入朝為官，如那王員外那般，當個大官！”
老太太說這話時，內心如同割肉一般，都是痛的。
但是她卻不得不說。
小穀跟著她，遲早會被這荒年害死。
可要是去了王員外家，那就不一樣了。
指不定能有一個大好前程。
“乖孫兒，奶不會害你，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要比什麼都重要。”
不知是不是氛圍感染，小穀的眼睛也忍不住紅了。
他猛地一把手抹在了眼睛上麵，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奶，那王員外是個什麼人？在外的名聲你不是沒有聽過，你這是送我去享福，還是想要丟掉我這個包袱？！”
看到老太太滿臉的悲痛，小穀雙拳握緊。
阿奶的身子已經越來越不好。
將他送走，未必會是要他過得不好。
隻是他年歲太小，這福安村，除了大妞一家，其餘人家都是豺狼虎豹。
若是隻留他一個人在這村子裡，未必會有被送到王員外那裡過得舒坦。
可他雖年幼，也有聽說過王員外的一些特殊癖好。
阿奶有些話說得確實不錯。
命運，還是掌握在自己手裡最坦蕩。
“阿奶，你是餓糊塗了，我出去給你找些吃的，吃飽了你就不講胡話了。”
小穀不讓老太太看見自己即將要掉出來的眼淚，吸了吸鼻子，朝門外跑去。
老太太伸出一隻手來，想攔住小穀。
可小穀已經一溜煙兒沒影了。
老太太坐在原地，任由眼淚一滴滴砸下來。
“孫兒啊，不是奶糊塗了，實在是，與這天爭，咱是爭不過的，認命吧。”
看著小穀離去的背影，老太太抹了抹淚，“離去正好，我已經跟王員外的人去了信，他們的人估計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乖孫兒……日後，一定要安好。”
小穀剛出到門外，便被幾個小孩攔住了去路。
“喲，這不是小穀嗎？小畜生，偷了哥幾個的野果，還敢出現在我們的身邊？！”
小穀被這幾個雖然同樣瘦弱，但是長得還算結實的小孩一擋，踉蹌一下，屁股蹲一下子著地。
“虎……虎哥？”
“喲，還記得我們哥幾個？果子呢？交出來！”
小穀握緊了拳頭，眼睛四處亂瞟。
不動聲色地往後退。
“虎哥，什麼果子？那果子不是我摘的？我怎麼不知道我拿了你們的果子？”小穀的額頭忍不住有豆大的汗滴掉了下來，內心不斷思索著，要怎樣才能脫離這些人的控製。
“小子，你很大的膽子啊！被我們虎哥看見的果子，就都是我們虎哥的，你不知道規矩嗎？！交出來！”
虎哥身邊的一個相對瘦小的小少年一個上前，一隻腳伸了出來，一腳踩在小穀的腿上。
小穀嘶的一聲，疼得皺眉，卻沒有大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