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鳶在心頭沉思。
店家則是急忙小聲問道:
“活佛,還有就是什麼?”
杜鳶剛剛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店家是真的快要急死了。
聞言回神的杜鳶放下手中瓷碗笑道:
“店家,你得見歸鄉的陰兵,是因為你此前積攢了不少福緣,加之他們也想在最後嘗一嘗家鄉小麵,故而因緣際會之下,才是互相得見,互相成就。”
“互,互相成就是?”
店家前麵都聽得懂,但最後一個就不太懂了。
杜鳶笑著指了指他的懷中說道:
“你看看你懷裡放著的是什麼?”
店家找來的時候,杜鳶就注意到店家的懷裡有著不凡。
“我懷裡?”
我懷裡能有什麼?
隨著店家奇怪的伸手探入懷中,他隨之色變的從懷中摸出了十幾枚硬紙銅錢。
“這,這是什麼?”
“你忘了昨晚那些軍漢們給你湊了十幾枚銅錢嗎?”
隨著杜鳶點明,店家瞬間頭皮發麻。
那這是死人錢啊!
心頭慌亂之下,他急忙將這十幾枚硬紙銅錢推向杜鳶道:
“活佛,您就發發慈悲,收了這些吧,我,我可不敢拿著啊!我膽子小的緊!”
杜鳶啞然失笑道:
“這可是好東西!”
“好東西?活佛您莫不是在打趣於我?這,這可是”
說到此間,店家就好似那橋水鎮的居民們一般低聲對著杜鳶說道:
“這可是死人錢啊,活佛,我哪裡敢要的!”
杜鳶搖搖頭將這東西推了回去說道:
“這可是陰德!”
這也是杜鳶第一次見這樣的硬紙銅錢,但他見過類似的東西。
那就是在錢家老宅裡!
錢家往上十二代先祖靠著行善積德,可是為子孫後代攢下了一大筆福緣。
而錢家那積攢了十二代福德的先祖,和錢有才的幡然醒悟,也是杜鳶始終想要拉錢家一把的理由。
做了好事卻沒有回報。杜鳶不想這種事情在現實裡比比皆是。
畢竟好人,真的太苦了……
且錢家也隻是失德而已。若是多說上幾句就能浪子回頭,那怎麼算都比眼看著他們就此沉淪要好不知多少。
另外,當日杜鳶在錢家祠堂所見的縈繞在錢有才身上的蔭蔽福德,和如今這硬紙銅錢上縈繞的是如出一轍。
隻是這個顯然可以自由轉手,誰拿著就是誰的。
而錢家那個則是明明白白的獨屬錢氏子孫,旁人難以沾染。
“這麼了得?”
杜鳶點頭隨後打趣問道:
“那,如今你可還要給我?”
這本來隻是打趣,可杜鳶卻是見對方想都沒想的就把十幾枚硬紙銅錢全部推到了自己身前:
“沒有活佛您出手,我昨晚就被害了性命,所以,這當然都是您的!”
杜鳶急忙推辭笑道:
“哎哎,我不過是打趣一二,可當不得真,這是你自己攢下的陰德,怎能給我?”
店家依舊堅持:
“活佛,我是個凡俗之人,身無長物,如今終於有了點神異的寶貝,那自然要拿出來回報於您的救命之恩。您可不能讓我知恩不報啊!”
說完,店家又不好意思笑道:
“還有就是活佛,您看這個寶貝,我能否繼續留著?”
那瓷碗還在杜鳶麵前,店家眼巴巴的看著。既然不是因為撞上了活佛才遇上了這些,那自然還是家裡有個鎮宅的寶貝要好!
杜鳶看了看店家心心念念的那個瓷碗後,一陣好笑道:
“行行行,我就收下了,至於這個碗啊,那本來就是你的,當然該是你繼續拿回去!”
“哎呀,多謝活佛,多謝活佛!”
店家急忙將瓷碗抱在懷裡。而杜鳶也拿出小印在那十幾枚硬紙銅錢上輕輕一點,旋即將其如數收入其中。
這看的店家又是一陣驚歎。
心道不愧是活佛!這等手段,凡俗哪裡見過?
嗯,說不得皇上都沒見過呢!
一想到這兒,店家頓時覺得自己的脊背都下意識的挺直了。
看著不知想到了什麼,而分外自得的店家。
杜鳶突然心生一計。
他略一沉吟,抬眼望向店家,語氣沉緩:
“店家,有樁事與你商議。願與不願,自是全憑你自個心意定奪。”
店家聞言,慌忙整衣正冠,拱手肅然道:
“活佛但請吩咐!”
杜鳶目光深邃,緩緩道:
“你可曾想過將這夜間的營生,索性長久做下去?”
陰兵夜行,鬼物滋擾——此端一開,杜鳶心知肚明,此地的夜路怕是再難清淨。與其讓店家日後惶惶不可終日,不如索性做下去。
如此,店家能夠積攢一下陰德,他也能讓那些明顯強於凡俗的陰物們知道一下還有個自己。
“當然,你若不願,我也有法子助你不再夜半難安。”
這在杜鳶看來雖是兩全之法,可若對方不願,杜鳶自然不會強求,也會儘力幫扶於他。
店家沉默良久,終是抬起頭,眼中帶著深深的困惑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探詢,遲疑著開口:
“活佛,小人鬥膽請教,這世間遊蕩的陰物,究竟是可憐者居多,還是可恨者更甚?”
他心中念頭翻湧:那些軍漢形貌凶厲,卻贈他陰德錢,還為他驅趕邪祟並好言相勸。
而那三個邪祟,初看似是可憐無依,內裡卻包藏禍心,歹毒異常。
對於這個問題,杜鳶認真思考了許久後才說道:
“終究多是一群各有難處的可憐人而已。”
軍漢們,錢家的列祖列宗,乃至周大和最開始的馬妖,都不是什麼邪祟之流。
至於那蛇妖,靈珠,還有妖狼,又明顯是受製於人。
得了活佛的回答後,店家深吸一口氣拜道:
“那活佛,小人願意!”
杜鳶笑道:
“當真願意?”
“當真!”
店家咬著牙應了聲,可那強作的鎮定轉瞬即逝,他聲音發顫,幾乎帶著哭腔懇求:
“就是活佛慈悲!求您再發發善心,多幫幫小人吧!我、我這心裡實在怕得緊啊!”
杜鳶微微頷首,目光落在那隻瓷碗上,語氣沉靜:
“既然是我提出來的,那自然該是我來幫你儘善儘美!”
“來,碗給我。”
店家如蒙大赦,慌忙將瓷碗捧到杜鳶麵前。
杜鳶接過,指尖輕輕摩挲著碗壁,仿佛在掂量一段因果。他抬眼看向店家,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你我以此物結緣,今日便以此物作法,如何?”
“好好好,都聽活佛您的!”
店家當然是一萬個樂意。
杜鳶不再多言,凝神端詳瓷碗片刻,抬手自腰間小印中撚出一小塊神廟瓦當碎片。
指尖微動,瓦當在掌心被碾作齏粉。旋即,杜鳶以指為筆,蘸取那蘊著歲月與神息的瓦當粉末,在碗底沉穩地書下五個古拙而蘊含力量的字符——
般若巴嘛空!
至此,佛寶已成!
端詳片刻後,確認再無紕漏的杜鳶將其交給了店家道:
“日後,若遇不軌,你可持此物將之降服。”
“而若是有人問你授何人指派設店,那你便說,你授的是小西天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