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再而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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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下雨的緣故,今天有一些店鋪提前關了門。

商業街是南北朝向,他們在北部的入口停下車子。

一路上的氛圍先從發現端倪的緊張,到推斷出麵包車的激烈,漸漸又緩和下來,兩人偶爾聊聊天,說起學校裡的事,說說笑笑,但誰都清楚,這隻是緩解焦躁的手段。

於是等車子駛入城區,周圍的光線逐漸明亮,小車卻如同駛入一片更深的黑暗當中。

老宋一根接一根的點上煙,抽的時候很少,隻是夾在手裡,這時他也不管煙灰會落在腿上,咳嗽一下,會心煩意亂地歎口氣;

張述桐有時降下一點玻璃,但灌進來的冷風又促使他升上去,空調將煙霧送向全車,眼前都變得朦朧,便是在車廂近乎凝滯的空氣中,兩人同時閉上嘴。

偶爾會想到更多的細節,他與宋南山討論幾句,加起來不過寥寥幾語,但線索太少,到不了一錘定音的效果。

誰都知道接下來麵臨的才是最大的難題。

他們倆幾乎是搶著出了車門,老宋囑咐他一句打上傘,便帶頭奔入雨中。

張述桐打開車門,腳剛落地,便濺起幾朵水花。

他緊跟在對方身後,手裡的傘並沒有心情撐起來,在雨中撐著傘漫步是件悠閒的事,可若是跑,傘麵掀起,傘柄搖晃,隻會成為拖後腿的累贅。

按照在不久前商量好的計劃,兩人接下來會分頭行動,宋南山去找麵包車,他則先去家南湖魚館一趟,可謂兩手準備。

時間接近八點。

他跑過一家家店鋪,會抽空望望兩邊的車輛,雨水模糊了人的視線,也為兩側的光源蒙上了一層濾鏡——

路燈是昏暗的黃色,店鋪的牌匾上總會亮起五顏六色的光,時值嚴冬,天地間的塵埃似乎被凍住了,和夏天的暴雨比,空氣顯得乾淨許多。

氣與光與雨混合在一起,最終將眼前的畫麵揉成氤氳的樣子。

張述桐穿越在細細的雨絲中。

剛在空調熱風裡暖過來的身子瞬間變得冰冷,鞋子和褲腳幾乎全被濺濕了,他有時會想起老宋的話,如果喜歡一個人可以連冷都不怕,也許是件好事。

路上宋南山一直囑咐他彆衝動,兩人不是警察,已經師出無名,能做的就是打聽兩句。

哪怕最後順利找到了那輛麵包車,又沿著麵包車找到了凶手,也隻能使些小手段,與帶著鎖銬跳舞無異。

比如詐對方幾句,能承認最好,可以拿手機悄悄錄音,交給警方處理;

可要是死不承認,其實辦法也不多了,無非是警告幾句,記住對方的麵貌、身份,叮囑顧秋綿多加小心。

張述桐對此有所預料,這幾乎是回溯以來碰到的最棘手的局麵——

它不像那次在蘆葦叢裡,對方意圖明確,為非作歹的事已經乾過了,幾人可以當場製止,手段激烈點也沒什麼;

也不像抓住砸城堡的學生,提前推理出時間地點,接下來隻需守株待兔。

何況毒狗的很可能不隻有一人。

張述桐想起李母的話,他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局麵,就是沿著麵包車找到某家店鋪,店鋪二樓有家開著燈的房間,或躲在門外偷聽或衝進門查看,然後發現裡麵坐著四五個男人。

接下來的發展不是智鬥也不是武鬥,隻會束手無策。

有個哲學問題叫做,如果一個人未來犯了罪,那過去的他到底算不算無辜的,張述桐覺得這個問題十分無聊,事態緊急,他可以毫不猶豫地選擇“有罪”,可對方最好真的有罪。

這句話的意思是,毒狗的人和殺害顧秋綿的凶手最好是一人。

但就算確定了,困難之處也不在於為誰人定罪,而是如何阻止、限製,又或者避免。

它就像一個帶刺的線球,危險、雜亂;

一切都讓人無從下手。

就比如麵前的家南湖魚館也關著大門。

鐵質的灰白色卷簾門上是濺起的水痕。

一滴很大的雨珠從眼前墜落,在地麵炸開,當然也濺在他的臉上。

張述桐無聲地歎了口氣。

他路上想過先從電話裡詢問,雖然效果不如當麵來更好——但這個問題在試過之後已經無需糾結,因為電話始終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

現在僅剩的一條路也被堵死。

手機沒有震動,說明老宋那裡同樣沒有收獲。

他又返身朝衣帽店跑,昨晚剛在那裡混了臉熟,也許可以有些收獲。

衣帽店的老板是個上了歲數的女人,見了他倒是很高興,以為又來照顧生意,昨天張述桐在店裡買了一條圍巾,原本覺得充當誘餌當然無需太貴,可純色的紅色圍巾始終處於價格中上的那一檔次,隻好自掏腰包。

現在他又隨手拿了兩件雨衣,問出最關心的問題,雖然免不了要委婉一些,但總結起來無非是這樣——

當初湖魚館的老板口中所說的“那件事”,到底指什麼;

以及,參與這件事的人,又有誰。

老板娘一無所知。

但看在連續兩天照顧生意的份上,張述桐從她口中得到另外一條信息。

砸城堡的事有不少人知道了。

他起初感到詫異,隨後理清原委:

李藝鵬和他母親下午便回到了商業街上。

李父平時都在島外,隻有李母一個人守著街上的超市。

所以中午二人離開學校,李母便將兒子拉來了超市。

那個女人本就是張揚的性格,何況對象是顧秋綿,非但沒覺得是件醜聞,反倒罵罵咧咧,不嗇宣揚,整條商業街上的商戶和鄰裡差不多,清閒的時候,不少人樂意來看出熱鬨,甚至李母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也有人跟著同仇敵愾。

李藝鵬在學校裡報複顧秋綿的事便這樣傳開了。

張述桐從中得知的線索,無非是當初在場的人有誰罵的最狠。

現在可以將商業街上的分為三派:

一派是衣帽店老板,也許對顧父的商場有些怨氣,但也隻停留在怨氣的層麵,對方上了歲數,丈夫和兒子都有工作,拿一筆拆遷款回家養老不是不可。

一派是李藝鵬一家和湖魚館的夫婦,對顧家怨氣很重,已經到了背地裡都習慣罵幾句的程度,但由於各種原因,他們不想徹底撕破臉,隻是停在“仇人”的程度。

最後一派是毒狗的群體,或者將其稱之作凶手,和老宋說的差不多,生活被逼入絕路,從“仇人”直接付諸行動,跨越到“複仇”這一步,寧願拚個魚死網破。

好消息是,最後一派終究是少數。

壞消息是,對方到底是誰,連這條街的商戶也不清楚,他們隱藏在水下,這種事稍不注意就會走漏風聲,肯定沒人逢人就說我要報複顧建鴻全家,平時隻會偽裝成第二派。

張述桐道了謝,便轉身投入雨中。

雨衣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鼻腔彌漫著劣質的塑料氣息,他本以為穿了雨衣會好受些,可實際上全身已經濕透,塑料布緊緊貼在身上,雨水打實,寒意更甚。

張述桐擦了把臉上的水,正要去找老宋彙合;

這時電話突然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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