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是個棄嬰!”
孫叔搶先一步衝到錢臨川前麵,小心翼翼的查看著那個放在垃圾桶旁的長椅上的繈褓,低低的說了一句。
“棄嬰?”
錢臨川雖然早慧、早熟,可到底是個隻有八歲的孩子。
他或許懂得微積分怎麼做,卻未必清楚社會的殘酷現實。
“嗯!是個女嬰!剛出生不超過兩天。”
孫叔的老婆剛剛生了二胎,是以,他知道嬰兒的大致狀態。
簡單翻看了繈褓,孫叔試圖尋找與嬰兒相關的信息。
比如什麼寫有嬰兒信息的紙條啦。
再比如能夠證明孩子身份的醒悟啦。
扯開繈褓的時候,正巧孩子尿了,孫叔順手扯下了孩子的尿布。
林羨予:……啊啊啊!不活了!
大型社死現場啊!
本就又冷又餓,這會兒還尿濕了尿布,整個小屁屁濕乎乎、涼颼颼,她張嘴就是哇哇哇的哭聲。
“唉,真是作孽!多少人想要個女兒都不行,卻還是有人得到了卻不知道珍惜。”
孫叔聽著女嬰哭得可憐,忍不住的嘀咕著。
他絕對是有感而發,想要個女兒的人,不是旁人,就是他!
老大是個皮猴子,夫妻倆險些被折騰死。
想著再生個乖乖巧巧、軟軟糯糯的小閨女,結果,又是個臭小子!
唉,才幾個月大,卻愛哭,嗓門兒還大。
老婆被這臭小子都快逼出抑鬱症來了。
呃,話題扯遠了,言歸正傳,錢臨川的司機兼保鏢孫叔,自家有個小嬰兒,也就大致能夠知道嬰兒的成長階段。
隻看這小女嬰,臉上還帶著一層胎脂,孫叔就大致判斷,這孩子應該剛出生沒多久。
當然,孫叔嘴裡說著“作孽”的話,卻也不會真的“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自己不缺兒子,甚至有些嫌棄他們是皮猴子。
但,放眼整個社會,哪怕到了如今的2006年,重男輕女的風氣依然很重。
被遺棄的嬰兒,要麼是先天有病,要麼就是女嬰!
“……因為是個女孩兒,所以被親生父母遺棄了?”
錢臨川站在一旁,聽著孫叔絮絮叨叨的說著。
許是“被父母遺棄”幾個字,觸動了錢臨川的心,有潔癖的他,忍著垃圾桶的臭味兒,湊近了,彎下腰,直接對上了那女嬰。
林羨予:……咦?又來一個?
她看不清,隻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一大、一小!
父子兩個?
呃,好吧,不管他們是什麼關係,麻煩你們能不能先幫我報個警?
這初春的天氣,大晚上的,怪冷的!
我好餓!還尿濕了繈褓!
再不趕緊救助,我即便不立刻掛掉,也要著涼、生病。
林羨予也不奢求對方救助自己,隻求他們能夠幫忙打個妖妖靈。
帽子叔叔來了,她也就有救了呢!
出生隻有兩天的林羨予看不清錢臨川,但她的眼睛卻是又黑又亮。
“孫叔,她的瞳色是黑色的!”
錢臨川年紀小,卻頗有科研精神。
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小小女嬰的瞳色。
“雖然總說我們是黑頭發黑眼睛,事實上,我們的瞳色大部分都是深褐色,而非純粹的黑!”
錢臨川不知道是在給孫叔做科普,還是在自言自語。
他緩緩說著,一根食指已經不自禁的摸上了林羨予的臉蛋兒。
還有點兒紅,卻非常柔軟。
尤其是那種嬰兒特有的細膩水嫩肌膚,摸上去,手感超級好!
“孫叔,她好小、好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錢臨川覺得,自己在撫摸女嬰的小臉蛋兒時,他那破敗的身體,似乎都沒有那麼痛苦了!
錢臨川眼底明顯閃過一抹疑惑。
遲疑片刻,他收回了手指。
默默數著秒,十秒鐘後,他又把手放在了林羨予臉上。
林羨予:……這小屁孩什麼毛病?
她看不清,卻能聽到聲音。
小的那抹身影,聲音清亮中帶著稚氣,林羨予估計他應該不超過十歲!
錢臨川這邊,卻已經經過“實驗”,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就在這個時候,孫叔已經摸出了手機,“小川,我們還是報警吧!”
“這件事,交給警察去處理!”
不管是尋找孩子的父母,還是把她送去醫院做檢查,最好還是由官方機構處理。
孫叔雖然心有憐憫,但這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小貓小狗,他不能貿然做決定。
“……不用!”
錢臨川忽然開口,他站直身子,氣息有些不穩。
他暗自苦笑,不過是稍稍站了一會兒,自己這具身體就有些撐不住。
他,果然要死了!
難怪父母會舍棄他,最近一段時間,更是不願與他親近。
雖然小時候也沒有太過親近,父母都是家族聯姻,彼此間並沒有太多的感情。
不至於各有所愛,卻也非常自由。
錢臨川剛說話的時候,就展現出了非凡的智商。
經過專業機構的檢測,確定他有著一顆比愛因斯坦都厲害的大腦,素來一言九鼎、尊貴霸道的爺爺,便做主把他接到祖宅。
他跟著爺爺長大,身邊充斥著各種學科的精英做家教。
他和父母的感情並不深。
不過那個時候,錢臨川是錢家最優秀的子孫,父母都把他當成寶貝。
不能住在一起,那就經常打電話。
美其名曰,培養感情。
但,隨著錢臨川查出怪病,生命進入倒計時,父母偷偷的、積極的備孕,平日的聯係也少了。
對此,他們亦有狡辯:他們不想太過親近,省得孩子走的時候,他們受不住!
錢臨川那顆iq值高達268的大腦,可以解決繁瑣的數學問題,卻想不通父母的腦回路。
怕傷心,就不親近?
確定這是對親生兒子?
感覺養條狗,都不至於這般涼薄吧。
本就沒有感情,錢臨川徹底死心。
還有爺爺,雖然不似父母這般明顯,甚至還讓他繼續住在象征身份的祖宅裡,但,那種扼腕中帶著冷酷的眼神,錢臨川看得清清楚楚!
他被爺爺、父母拋棄了,從人人吹捧的天之驕子,變成了無奈等死的小可憐。
“聰明有什麼用?能夠解決世界難題又如何?我連自己的命都控製不住!”
很多時候,錢臨川胸中都會生出這樣的憤懣。
然而,此刻,對著公園垃圾箱旁的小女嬰,錢臨川伸出了一隻手。
小嬰兒好小,一顆腦袋,隻有蘋果大小。
錢臨川小小的巴掌,正好能夠蓋住她的臉。
林羨予:……啊啊啊,熊孩子,你丫沒病吧?!
林羨予哭累了,小小身子也經不住這樣的折騰。
眼角掛著兩串淚珠兒,林羨予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錢臨川沒有發現林羨予的異常,他的小手,從林羨予的臉上,劃到了她的脖頸。
好細,好脆弱!
“……我確實無法掌控我的性命,我卻能掌控你的!小丫頭,我快死了,但我還有三個月的壽命!”
“要不,我給你一個全新的人生?”
錢臨川也不知道自己今天這是怎麼了,他素來冷清、理智,喜歡客觀的、冷靜的分析問題。
他年紀小,卻極少有衝動、冒失的時候。
但,今天,偶遇了這個被遺棄的女嬰,他竟想要“任性”一回!
或許是心底的某個猜測。
又或許——
“就當我日行一善吧!”
積個陰德,興許就能有個福報呢!
……
孫叔聽了錢臨川的話,整個人都有些呆:“什麼?小川,你、你說要把這孩子帶回家?”
孫叔都沒敢提錢臨川自己所說的“養”!
小川還是個孩子呢,怎麼能收養彆的孩子?
再說了,他、他都快——
“死”這個字,太容易犯忌諱。
孫叔用力咬著後槽牙,將衝到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唯恐自己激動之下,說錯了話。
“嗯,她的父母不要她,我要!”
“小丫頭,以後你就歸我養!”
錢臨川越說越興奮,他竟不顧小女嬰一身的尿,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好小!好軟!
比一隻貓崽兒也大不了多少!
關鍵是,錢臨川抱著她,莫名覺得安心、舒服!
錢臨川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暗芒,他決定了,他就要養這個小家夥!
孫叔嘴巴一張一合,他想要說些什麼,試圖打消小少爺這個荒唐的想法。
但,目光碰觸到錢臨川蒼白的、瘦削的、稚嫩的麵龐時,他又有些不忍心。
唉,到底是個孩子啊,還有幾個月的生命。
偏偏養著他的爺爺、生了他的父母都放棄了他,身邊不缺伺候的人,可、可到底就他自己啊。
這比某些孤寡老人都要可憐,有些老人,沒有親人,還能有個貓兒狗兒的寵物寄托感情。
孫叔的思維也在發散。
理智告訴他: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貓狗等寵物!
可情感又在拉扯:難得小川有個想要的,或許於他來說,是個寄托。
即便不能改變他的死結,也能讓他在臨死前,過得舒心些。
“他們都養貓養狗,還給貓兒狗兒取了名字!”
“我現在有了小家夥,我也要給她取名!”
錢臨川完全不管孫叔在想什麼,他抱著六七斤重的嬰兒,開始朝著公園大門走去。
一邊走,他一邊自言自語:“剛才孫叔還說你可憐,你也確實可憐!”
“不過,有了我,以後旁人就隻有羨慕你的份兒!”
“唔,就叫你羨予吧。跟我姓,錢羨予!”
小k:完鳥!原主連名字都被改了!
孫叔一臉糾結,卻還是儘心的保護著錢臨川走出公園。
他們的身影剛剛消失,就有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走來。
她拿著一個鼓囊囊的編織袋,挨個垃圾桶的翻找礦泉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