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凡認真端詳了一番昨夜鏖戰的英雄,此時這位山中豪傑,渾身上下征塵未洗,彌漫著一股銳利的殺氣,像極了一把尚未歸鞘的染血寶劍。
聽到蕭凡的召喚,劉誌先是愣了愣,旋即恭恭敬敬上前,對蕭凡抱拳道,“見過大當家!”
蕭凡攙扶起劉誌,溫聲道,“劉當家,昨夜之戰,你辛苦了。”
劉誌沉聲道,“為了山中一眾兄弟,誌不辛苦。”
蕭凡拍了拍他的肩膀,頗為老氣道,“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也跟軍師他們商議了。咱們要轉移,山中當有官兵都不知道的小路,或者密道吧。”
說著,還意有所指地看向後山的方向。
蕭凡沒走那條路,不代表蕭凡不知曉。
劉誌一愣,他沒想到,蕭凡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山寨摸得透透的。
當下不敢隱瞞,“大當家,並未密道,但有好幾條索道,可以連接後山的懸崖,官兵並不知曉。”
“可是,大當家,此地是兒郎們辛苦經營的地方,真的要走嗎?”
蕭凡自然看出對方眸子裡的不舍,感慨道,“走是必須走的,不走大家都要交代在這裡。”
“好吧!聽大當家的便是。”劉誌的語氣越發的低沉。
蕭凡拉著劉誌的手走到一邊兒道,“不過,即便是有索道下山,也需要留著一部分牽製官兵的,不然我們這邊兒一動,官兵的哨探就能知曉情況,必須留下人跟他們牽扯。”
“我想讓你去。”
如今的劉誌,儼然已經上了賊船。
這個時候,也沒有辦法拒絕。二當家和三當家,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指著他們斷後,還不如指望他們投降來得穩妥。
當下點點頭道,“尊大當家的命令。”
蕭凡道,“這後也不讓你白斷,待咱們尋到重新落腳之地,我任命你為新的迎門梁,可以與二當家、三當家,軍師平起平坐。”
劉誌麵色一喜,連忙道,“謝大當家。”
蕭凡又跟劉誌說了一些如何後續聯係隊伍的事情,然後道,“開拔。”
劉誌安排了專門人手,通過吊索向下運輸寨民和土匪。
而他負責警戒。
在他身邊兒的,都是劉誌悉心教導武藝,敢跟著他與官兵廝殺的好漢。
看著大隊伍,一波一波的下山,其中一個身材敦厚的漢子,手裡拿著一麵盾牌,一臉怨氣道,“大哥,這是何苦來哉?他們來了,咱們便獻山,官兵來了,咱們先上拚命,撤退的時候,咱們又最後走,這憑什麼啊?”
“對啊,那蕭凡確實有幾分本事,能夠指揮我們反敗為勝,咱們服他。可是那狗屁二當家、三當家、還有勞什子騙子軍師,咱們憑什麼服他?”
“憑什麼他們也能優先撤退。”
“是啊,大哥,咱們那麼多家人,交給他們,您如何放心啊!”
見手下兄弟們不斷地議論,正領著手下,在防線巡視,故意暴漏給官兵視野的劉誌,冷聲道,“都閉嘴!要不這個大哥,你們來當!”
“大哥,您彆生氣,兄弟們是真的窩火,從昨夜開始,咱們就一直死人,現在還要咱們的人在這裡頂著,憑什麼啊。”
“是啊,大哥,如果不是他們,咱們何至於跟官兵拚命!這偌大的當啷山,多麼快活啊!”
“就算是沒有他們,官兵也會來的!”劉誌搖頭道,“至於你們說的,什麼老軍師是騙子,二當家、三當家無能,我又如何不知?”
“可你們仔細想想,若不是老軍師這些年搖唇鼓舌,為我吹捧,這些年又怎麼會讓我在綠林聲名遠播,有那麼多兄弟投奔呢?”
“還有那二當家和三當家,雖然無能,那也是江湖上排得上名號的前輩。”
“咱們想要在亂世生存下去,還得投靠這種老字號。”
“還有極其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咱們的新任大當家,確實有本事。”
劉誌也知道自己多少有點上頭了,但還是對手下一眾兄弟解釋道,“說實在的,兄弟們,就你們大哥我這腦子,雖然讀過兩年歪書,但最拿手的反而是武藝。”
“折騰的這些年,我算是看透了。武藝確實可以暫時活命,但要想真的有長久的發展,還得是走正規路線。”
“人家白虎山雖然落魄了,但是人家四梁八柱,精華其實都在。人家是能成氣候的,咱們不成。”
“你們彆看咱們損失慘重,但投名狀已經獻上了,後麵就是收取果實的時候了。”
“蕭凡這個大當家,我跟白虎山的人也打聽過了,沒有根基,他想要製衡手下,就必須重要咱們,明白了嗎?”
眾人不斷地搖頭,氣得劉青山惱火道,“你們都把心放在肚子裡,老子也不是好欺負的,若是他們言而無信,絕對讓他們所有人死無葬身之地。”
隨著劉青山話音落下,眾人紛紛頷首,其中一人也說道,“大哥說得對,我跟這個蕭大當家的接觸雖然不多,但是觀其行事風格頗為沉穩,有英雄氣,若是真的能吸納我們,將來少不了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
但依然有弟兄道,“就算是再有本事,也無非是一群山賊土匪,他能帶著我們推翻了韃子朝廷,坐天下不成?”
劉青山不以為意,“還坐天下,你也真敢想。咱們這幫子廢物,就彆想這麼多了,活命就夠了。若是有幸能壯大隊伍,被朝廷招安,大家能夠穿一身官袍,也好過不知道哪天做了孤魂野鬼。”
“若是我們做了官,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搶彆人老婆了?做土匪,真的是太憋屈了,連個女人都沒有。”
“沒出息,當了官就有權了,有權就有錢,到時候明媒正娶,給你生一堆大胖小子多香啊!”
“都給老子閉嘴!小心防範朝廷兵馬!等到時間成熟了,咱們也抓緊時間撤!最近青州的兵馬邪乎的很,稍有不慎,大家都得死在這裡。”
“我們不能死在這裡,我們若是死了,家裡的老小豈不是任人欺負?”
與此同時,山下的一顆大樹下,同知老爺穿著一身戰甲,盯著眼前的當啷山,眉頭緊鎖。
新上任的知縣,端著茶水,嘴裡不斷勸道,“大人,窮寇莫追,咱們已經大勝,沒有必要非得行趕儘殺絕之事。”
“咱們這做官的,既要會剿匪,也得會養匪,都殺光了,以後您吃啥喝啥。”
同知屬於元帥府轄下官員,頗有權勢,乃是一名草原人,但做到同知這個位置,肚子裡多少有些墨水。
他冷笑一聲,“你懂個屁!武衛軍戰死多人,此外還死了一名巡檢,一個知縣,不將這些悍匪肅清,如何跟朝廷交代?”
隻是讓這位同知頗為頭疼的是,這一次針對青州的軍事行動,元帥府已經謀劃了小半年了,士兵訓練和武器的籌備,都是花了大力氣的。
他自忖,這些兵馬戰鬥力不俗,即便是不能手到擒來,憑借官府的強大實力做後援,磨也能將一眾反賊磨死。
豈料就在自己坐鎮中軍,一切向好,即將收攏軍功的時候,忽然傳來戰報,說進攻白虎山的一路大軍,損失慘重,就連千戶都深受重傷,其餘的知縣、巡檢皆戰死。
問題瞬間大條了。
生辰綱還沒找回來,手下兵馬損失慘重,還死傷了朝廷官員,自己如果再沒有點成績出來,估計官帽都保不住了。
等到他發了瘋一樣,指揮手下,一窩蜂地追過來,準備將這群反賊逃難到的當啷山推平的時候,結果竟然再次出人意料,朝廷的兵馬再次敗了。
被一群土匪,硬生生的用一晚上的時間給趕下山來。
這讓這位本來還雄心壯誌的新任知縣,徹底慌了神,連官兵都頗有怨言。
但這位同知心裡很清楚,自己絕對不能氣餒,這群反賊是真的有本事,必須趁著他們虛弱的時機,徹底消滅乾淨。
不然真的讓他們做大做強,自己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一直等到士兵吃過早飯,修整的差不多了,這位同知大人,大手一揮,再次發起了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