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玲心踏出演武場時,蒼梧山的夕陽正緩緩墜落,染紅了半邊天。
霞光映在她的臉龐上,那雙清冷如霜的眸子此刻卻隱隱透出一抹微光,是勝利後的凜然與沉思交織出的光芒。
她沒有回頭去看雪影那灰敗的身影,更無暇去理會耳邊仍在喧嘩議論的內門弟子,她的腳步堅定而從容,仿佛這不世之戰,不過是她通往道途的一段小階。
她回到自己的住所時,夜色已經落下來半截,寒夜的風帶著山林落葉的味道吹拂進屋中,帶來幾分靜謐,也卷起她衣袍的下擺。
小白早早在門口等她,一見她踏入,便搖著蓬鬆的小尾巴撲進她懷中。
那團軟綿綿的小身子一躍而起,貼著她的臉頰用鼻尖蹭了蹭,像是在說“你做得真好”。
沈玲心怔了怔,隨即唇角微微一揚,輕輕撫摸著它的絨毛,那種從搏命戰鬥中抽身後的微妙情緒,像被這一團柔軟揉散了些許。
但心底,卻遠不能平靜。
她知道——這場跨階勝利,令人震驚,卻更加刺痛了某些人的自尊脊梁。
她如今雖入內門,可真正的根基還遠不牢固。
她清楚,雷霆的那句“你等著瞧吧”,遠不是虛言。
小白似乎也不安地哼哼兩聲,沈玲心低聲說道:“彆怕,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記恨了。”聲音不大,卻有點清冷中咬緊牙根的味道。
屋子裡很靜,隻有夜風吹動窗邊風鈴的一點清響。
一盞靈光燈發出幽藍微光,投在桌上、牆上,也照亮她那張剛剛脫去青澀、卻愈發鋒利的臉。
就在她拿起幾本功法玉簡打算整理修煉計劃時——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門被人粗暴地撞開了。
“沈玲心!”
那聲音如雷中火,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惱羞成怒!
雷霆踏進來,一身赤紅內門服上還有未乾的塵土,雙眼簡直要噴出火來。
他揮手將門掩上,但那“砰”的一聲回響在夜中宛如驚雷。
“你竟然敢——打敗雪影?!”他的聲音壓低了一點,可怒意卻如滾燙岩漿溢出,灼得人耳膜發燙,“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
沈玲心臉色不變,隻是眉頭微擰,站起身,一步跨前,靜靜看著他,道:“雷霆,如果你不服氣,可以光明正大地挑戰我,在演武場。可你闖我房間,激怒本不是最強的方式。”
“挑戰?”雷霆冷笑一聲,咬牙道,“你以為今天這點運氣,就是你本事了嗎?”
“實力和運氣從來不矛盾。”沈玲心語氣仍冷淡,“你不服,我等你來試。”
雷霆目光如電,死死盯著她片刻,那怒火似退非退,最終重重哼了一聲,甩袖轉身,留下兩個字:“你——等著!”
門再次被撞開又甩上,塵灰在門縫震開中灑進來幾粒,仿佛連這片空氣都被攪得動蕩不安。
沈玲心靜靜看著門的方向,過了片刻才轉身回桌前,重新坐下。
她深吸口氣,心中卻已經在推演下一場可能的戰鬥。
雷霆不克製,他的出現,不隻是眼下的威脅。
她很清楚,這人背後是清陽峰幾位極有話語權的內門長老,而他們本就對她這“外門起”的怪胎少女極為不喜。
從雪影到雷霆,對手不僅是單一的弟子,而是整塊岩石壓在她前行道路上的障礙。
她目光冷了幾分,手中一轉,玄凰金葉墜應聲而出,微光如水紋流轉。
靈氣在它的引導下,宛如江河朝她體內奔湧而入。
煉氣初期,差不了太多了。
她默默感應著體內靈氣流動,沿著《殘葉功》的經脈軌跡運行,那功法雖殘,卻在她凰血的修複下愈發精煉,隱隱顯出幾分“另一道”的雛形。
金葉墜隨著她每一個吐納,如脈搏跳動著,光華時明時暗。
凰血悄然浮現,替她淨化著經脈微損的部分,那種溫熱的酥麻感順著脊柱一路爬上顱頂,讓她意識幾乎恍惚,卻在下一刻猛然清明。
“實力——才是唯一的護身符。”
她低語著,指尖撚動玉簡翻看——不止是《殘葉功》,還有凰血相關那些零散的記載,她逐句細看,仿佛要從那些模糊語句之間,剝出屬於她的真正道路。
正翻閱間,外頭一陣輕柔的敲門聲響起,似怕打擾,又帶著小心的拘謹。
沈玲心神識一動,感知到氣息,隨手一揮,門吱呀一聲打開。
是翠竹。
翠竹一身月白長裙,頭發簡單束著,眉眼帶著天然的溫和,手中還抱著一個小瓷瓶。
“我能進來嗎?”聲音不大,卻緊張地握著丹藥瓶,那瓶身似是剛成型不久的模樣。
沈玲心輕輕點頭,親自將她讓進屋裡。
翠竹坐下後,神色間帶著幾分不好意思:“我聽說……那個雷霆之前鬨得挺厲害的。你沒事吧?”
“沒事。”沈玲心語氣平和,端起小白為她遞來的茶,抿了一口,“他不過是嘴上厲害。”
“可雷霆這人心眼小,睚眥必報……你之後在內門行事,還是要格外小心。”翠竹放下丹藥瓶,認真地看著她,“這是我自己調的防禦丹。關鍵的時候,應該能替你擋一擊。”
沈玲心接口接過,微微一怔,看著那瓶內靈光微動的丹藥,眸色一柔。
“謝謝你。”她輕聲說道,“無論如何,這份心意,我記得。”
翠竹溫柔一笑:“你從來都是一個人撐著……但現在,你不是一個人了。”
沈玲心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那瓶丹藥,手指微涼,卻像握住了某種燙人的重量。
夜色又深了幾分,窗外樹影躍動,屋內卻悄然安靜下來。
她沒有再言語,隻是站起來,慢慢走到內室,盤膝而坐。
金葉墜在她掌心澄亮如燈,靈氣隨她呼吸流轉。
小白守在一旁,蜷在蒲團邊,時不時看她一眼。
下一瞬,某個細微的波動從虛空處傳來,像是不屬於此間的氣息悄然浮現。
沈玲心的眉心輕輕動了一下,指間靈光悄然凝聚成鋒。
她沒有睜眼,卻已完全清醒——
這夜,注定不會太平。無需修改
夜色深沉如墨,萬籟俱寂。
蒼梧山林裡的風聲早已停歇,連蟲鳴聲也變得稀疏,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屏息聆聽著某種未知的動靜。
沈玲心獨自坐在蒲團上,金葉墜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微微跳動的靈光透出細微的漣漪,就像水麵上臥著的月亮,平靜中自帶鋒芒。
靈氣隨著《殘葉功》的心法口訣緩緩運轉,她體內的經絡就像井然有序的管道,將吸納而來的天地靈氣一縷縷導入氣海。
凰血流轉之際,她的骨骼發出細不可聞的輕響,從內而外仿佛被細密地打磨錘煉。
就連她的肌膚,也隱隱泛出一層細致溫潤的光輝。
突然——
一陣陰風悄無聲息地吹進屋內,明明四扇窗戶都緊閉著,卻有一股森冷的氣息撲麵而來。
靈光燈猛地一閃,發出微弱的“噗哧”聲,隨即像是被人掐滅了一樣,黑暗如潮水般將屋子徹底吞沒。
沈玲心睜開雙眼,瞳孔中映出一抹冷芒。
空氣變得詭異而沉重,像是從另一個維度流淌而來的腐爛味道,夾雜著不知名草木燒焦的焦灼氣味,灼得人喉嚨微微發澀,舌尖發苦。
“妖氣?”她低聲呢喃了一句,周身的靈力悄然泛起,氣海湧動,如即將爆發的春雷。
地麵陡然一顫,靈壓如滔滔潮汐般從地縫中漫溢而出,在玄凰金葉的流光映照下,一條狹長的裂隙在蒲團邊悄然浮現,陰氣纏繞,如蛇信子吐露。
而那裂隙深處,竟有一道若有若無的影子,正緩緩向她靠近——沒有腳,沒有形狀,卻帶著一種令人脊背發涼的恐怖壓迫感。
小白突然炸毛,尖叫一聲躥到她的肩頭,瑟瑟發抖地貼在她耳後低聲嗚咽。
沈玲心微微抬起下巴,體內的凰血應激而動,一縷熾熱的暖流逆著丹田流至指尖,金葉墜猛然一亮,鳳鳴之聲響徹半空,雖隻是餘音震蕩,卻仿佛撕破了這片被異息籠罩的夜。
“是你們……從幽冥裂隙裡鑽出來的東西?”她語調冰冷,右手緩緩張開,一道由凰光凝成的半透明火羽倏然成型,懸於指尖,如星火即將墜落,卻沉如山嶽。
那影魄聽到聲音後突然停住,竟發出一聲低沉而嘶啞的怪笑,仿佛許久未曾見過陽光的骨獸,嗅到生肉般興奮而貪婪。
“玄凰……血脈……”那聲音如從千年深井中飄出,帶著泥水和鬼意,“終於……出現了。”
沈玲心瞳孔微微一縮,手腕一翻,那枚火羽瞬間如彗星墜空,帶著灼灼的凰炎,化作一道流光,筆直地朝裂隙深處斬去。
黑影陡然後撤,裂縫之中爆出一聲淒厲的尖嘯,屋外飛沙走石,風鈴儘碎,樹影亂顫,如鬼在跳舞。
但沈玲心並未鬆懈,反而臉色越發凝重。
她能感覺到,那道未曾踏出裂縫的力量,僅僅是個開頭。
真正的危機,並不止於這一縷殘魂或這道陰氣。
她緩緩抬眼,望向那尚未閉合的暗裂,指尖的靈光重新聚集。
“看來,時機……提前了。”她冷聲低語,一步踏前,唇角勾出一抹近乎譏誚的弧度。
手中的金葉墜在這一瞬,爆發出一道震耳的清鳴——
如千凰破陣,風起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