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求敗見那烏黑掌印襲來,眼中精光一閃。卻不拔劍,反而負手而立,任由掌風及體。
呼良傲見他托大,掌力又添三分。
就在掌印即將觸及獨孤求敗胸前時,忽見他身形微側,那兩道淩厲掌勁竟擦著衣角而過,‘轟’的一聲將身後石牆擊出兩個深達尺餘的掌印。
“少林玄陰掌講究‘陰中藏陽’,你這一掌陰毒有餘,陽剛不足,怕是偷學的吧?”
“佛門?當年達摩也不過是個外邦番僧,如何教得本座。”
呼良傲冷笑間,雙掌突然由黑轉金,竟在刹那間由陰轉陽,化作兩道璀璨金光直取獨孤求敗膻中、氣海兩大要穴!
這一變招快若閃電,掌風過處,地麵青磚儘數化為齏粉。
獨孤求敗輕笑一聲,右手終於按上木劍劍柄。
劍出三寸,一道劍氣激射而出,與掌風相撞,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呼良傲狂笑震袖,周身真氣鼓蕩:“好功夫!”
說罷雙掌合十,竟在胸前結出蓮花法印。
霎時間廟中梵音陣陣,隱約可見呼良傲身後浮現一尊怒目金剛虛影。
陳柚在角落看得目瞪口呆,隻覺胸口如壓巨石,呼吸為之一窒。
獨孤求敗似有所感,身形一動,便到了陳柚身前。
原本刁氏兄弟正看住陳柚,見獨孤近前,早就嚇得退開數步。
獨孤求敗左手輕按陳柚肩頭,一股溫和內力渡入,替她化解了金剛威壓。
“怕麼?”
要說不怕,那肯定是假的。
但陳柚甫一抬頭,正對上獨孤求敗清朗的雙目,心中莫名一定,脫口道:“有前輩在,自是不怕的!”
呼良傲見獨孤求敗竟敢分心護人,眼中凶光大盛。
那金剛虛影驟然膨脹,化作三頭六臂之相,六隻巨掌帶著風雷之勢轟然拍下!
獨孤求敗不閃不避,木劍終於完全出鞘。
“破!”
一聲輕喝,木劍劃出一道完美圓弧。
沒有驚天動地的劍氣,也沒有眩目的劍光,隻是簡簡單單的一記橫斬。
然而那六隻金剛巨掌卻在觸及劍弧的瞬間,如同泡沫般寸寸碎裂。
呼良傲如遭雷擊,連退七步,每退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個深達寸許的腳印。
“這是……”
呼良傲嘴角溢血,不可置信地望著獨孤求敗手中木劍:“這是什麼劍法?”
獨孤求敗挽了個劍花,木劍輕顫間發出陣陣清響:“無招,見招破招而已。金剛掌力剛猛無儔,可惜過剛易折。”
這本是實話實說,聽在呼良傲耳中卻成了莫大諷刺。
他被任命為煙雨樓副樓主後,便一直寸功未建。
此番南下,正要趁金兀術被困之際,建立威望,以確保自己在大薩滿的地位。
豈料在獨孤求敗的木劍下屢屢受挫,顏麵儘失。
呼良傲突然狂笑一聲,猛地拍碎放置身旁的木盒,兩輪寒光閃閃的奇門兵刃,應聲落入手掌。
左手一輪形如彎月,薄如蟬翼;右手一輪狀若烈日,邊緣布滿鋸齒。
“日月雙輪?西方拜火教的功法……”
“劍魔果然見識不凡!”
“巧了,當年方臘在南方起義,明教教徒有人使過這路功夫。”
“那更要領教閣下無招劍法!”
話音未落,呼良傲月輪已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弧線,直取獨孤求敗咽喉;同時日輪橫掃,帶起一片熾熱罡風,封住所有退路。
獨孤求敗木劍輕點,看似隨意地迎向月輪。‘叮’的一聲脆響,月輪竟被木劍點中中心,倒飛而回。
與此同時,他左手順勢攬住陳柚纖腰,身形如鬼魅般一閃。日輪擦著衣角掠過,將兩人合抱的石柱攔腰切斷。
“日月合璧!”
呼良傲暴喝一聲,雙手一引,兩輪在空中相撞,爆發出刺目強光。
刹那間,整個破廟內光影交錯,明滅不定,那刺眼的光芒中竟似有無數細小金針攢射。
陳柚隻覺雙目刺痛,再看時,漫天都是虛實難辨的輪影,從四麵八方呼嘯而來。
獨孤求敗將陳柚往身後一帶:“莫怕!”
木劍首次全力施展,在身前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劍網。光影與劍網相觸,發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聲響。
“再試試本座日月同輝!”
呼良傲雙臂一振,雙輪光芒大盛。
日輪呼嘯盤旋,所過之處青磚熔化;月輪無聲滑行,軌跡上的梁柱瞬間結滿冰霜。
日輪順時針,月輪逆時針,兩輪之間竟產生一股詭異的扭曲力場。
廟中碎石斷木紛紛浮空,被卷入力場中絞成齏粉!
陳柚隻覺一股無形吸力傳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滑去。
獨孤求敗攬住她腰的左手微微用力,眼中精光暴漲,木劍突然發出一聲清越龍吟,劍身隱隱亮起瑩潤青光,接著在空中劃出一道玄妙弧線。
“破!”
輕描淡寫的一個字,卻讓那狂暴的力場為之一滯。
獨孤求敗趁機帶著陳柚飄然後退,落在三丈開外的安全處。
呼良傲越鬥越是心悸,他這套日月雙輪絕技曾在一夜間屠儘西域三十六寨,如今竟連對方衣角都沾不到。
此番若是折在這裡,所有謀略便會滿盤皆輸。
他能爬到如此高位,自然是能屈能伸之輩。眼見獨孤求敗氣定神閒的模樣,在鬥下去,必敗無疑。
呼良傲獰笑一聲,雙輪一收,身形暴退數丈,朗聲笑道:“劍魔果然名不虛傳!今日領教高招,他日再來討教!”
“撤!”
話音未落,他猛地擲出日月雙輪,卻不是攻向獨孤求敗,而是射向廟頂殘存的梁柱。
‘轟隆’一聲巨響,本就搖搖欲墜的破廟頓時坍塌大半,煙塵四起。
獨孤求敗眉頭一皺,木劍輕揮,將墜落的碎石儘數擋開。
待煙塵散去,呼良傲等人已不見蹤影,隻餘幾具屍首和滿地黑血。
“前輩,他們逃了!”
獨孤求敗卻不追擊,隻是凝視著呼良傲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此人武功雖邪,倒是個梟雄人物。
他轉身看向陳柚,嘴角泛起一絲笑意:“窮寇勿追,我自然知道他會去往何處。不過,留你一人在此,實在不妥,可願隨我同去?”
陳柚想了想:
外公身邊有李進和盧家莊眾人照應,應當無礙。
倒是這荒山野嶺,黑燈瞎火的,若是那群歹人去而複返……
“隻怕我會拖累前輩!”
獨孤求敗朗聲一笑,袖袍輕拂間已解開她穴道:“跟緊我,莫亂跑便是。”
陳柚剛站穩身形,忽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已如紙鳶般被提起。
但覺獨孤求敗帶著她縱出廟門,足尖在樹梢輕輕一點,身形又掠出十餘丈。
月光下,二人如履平地般在林海上飛掠。獨孤求敗每一次起落都精準踏在枝葉最柔韌處,竟連一片落葉都不曾驚動。
陳柚偷偷睜眼,隻見腳下樹海如濤,遠處群山如黛。這般淩虛禦風的體驗,讓她既驚且喜,方才的恐懼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
另一邊,李進盤坐調息,按照那‘九淺一深’的奇特心法運轉片刻。
起初並無任何異常,待循環十來次後,一股沛然真氣自丹田直衝十二重樓。
呼——
濁氣儘吐,清氣入體。
李進隻覺四肢百骸如沐春風,渾身經脈為之一暢。
他哪裡知道,方才獨孤求敗隨意的點穴手法,實則是以無上內力為他打通了奇經八脈,更暗授了這門‘九轉歸元’的玄門正宗心法。
這路功夫講究‘九虛一實’,表麵看似兒戲,實則暗合先天呼吸至理。
大喜之下,正欲試著拔劍,忽聞馬蹄聲急。不及細想,連忙推著老爺子隱入林間溝壑。
晨光微熹中,但見五六個持刀漢子護著一匹白馬疾馳而來。
馬上之人青衫磊落,正是本該在林家莊備考的王中孚。他懷中抱著一名昏迷的少女,臉色煞白如紙。
李進見狀,縱身躍出溝壑:“王兄!”
那白馬見到生人,驚嘶人立,王中孚險些摔下馬來。待看清是李進,眼中迸出希望光芒。
“李兄……金兵偷襲林家莊,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