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這世間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老夫人抬頭直視她的眼睛,看著他們痛苦絕望,她覺得心裡特彆痛快,這番場景笑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來。
“我都說了,解藥,把解藥給我。”
“什麼解藥,我什麼時候說要給解藥的?”
薑風眠蹲下來一手撐著下巴看著她。
“你分明說了,隻要我都說出來就給我解藥的!”
“都到這個關頭了,你怎麼還想著活呢?現在可不止我一個人想要你的命了。而且我什麼時候說這是解你的毒的解藥了呢?”
薑風眠晃了晃手中的瓷瓶,如同在戲耍她。
“你耍我!你”
“你什麼?想說我惡毒不講信用滿嘴胡話?可我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你怎麼就輕易相信我了呢,這算什麼,陰溝裡翻船?”
“反正你左右都是死,我們來談談條件。要麼說出給你毒的人是誰,我讓你痛快點死,要麼不說,讓你受儘折磨而死。死之前還能拉一個人下水,這很劃算吧。”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還是想活命,在賭自己的那點利用價值。
薑風眠已經看穿了她在想些什麼。
“你已經沒有價值了,那人也不會來救你,殺你滅口倒是有可能。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說與不說對我來說也不是那麼重要。我呢,隻是心地善良見不得老人家受苦,給你個痛快機會罷了。”
“我真的不知道是誰?”
老夫人這句話是真的沒有作假,因為當時是她的貼身侍女與人交易,而且交易的時候那人也從未露麵,交易也隻是書信往來,閱後即焚。
“那好,你對我也已經沒有價值了。”
薑風眠站起身,轉頭看向身後兩人道:“想怎麼處置?”
“殺人償命。”
“帶她去母親和芸娘的墳前,她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薑吟嘯想看她懺悔。
“好。”
深夜,一駕馬車行駛向城郊薑家衣冠塚,墓室時常有人前來打理,即使過去多年也依然規整。
幾盞長明燈懸掛於墓室的牆壁之上。
薑吟嘯伸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塵,一座是“鎮遠侯夫人謝芸之墓”,一座是“薑家夫人先妣李潯之墓”。
這裡隻有兩塊石碑。
“阿鳶,你也許久不曾見過你的母親了。”
薑吟嘯微微佝僂著的背,讓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母親對薑風眠來說很模糊,她不記得她的樣子,甚至不曾見過她。但她們身上連同的血脈,注定了她們之間的羈絆,這種感情是天生的,不可背棄的。
如今站在這裡,離她的屍骨最近的地方,她也想說一句“娘,好久不見。”
薑風眠跪下,鄭重地磕頭,三根香燭被她插在了香台之上,那縈繞的香煙燎燎,仿佛在勾勒著她的麵容。
隻是她永遠都無法看清。
“娘,女兒替你報仇了。”
這句醞釀十年之久的話她終於能說出口了。
兩個暗衛鉗製著老夫人跪在了墓碑之前,黑色兜帽落下,露出了她那張不堪的麵孔。
她麵目猙獰卻在看到墓碑的那一刻浮現一絲恐懼與慌亂,她下意識地想拉起兜帽遮住醜陋的自己,卻因雙臂被鉗製無法動彈,隻能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你敢對著你的親姐姐說你都乾了些什麼嗎?!你敢對著她們懺悔嗎?!”
薑吟嘯讓身後兩人鬆開了她,老夫人無力地攤跪在地。
“不是”
老夫人喃喃道。
抬起頭,渾濁的雙眼緊盯著李潯的墓碑。
她仿佛又想起了那日大火,李潯在火中掙紮火舌將她吞噬,房梁砸下,將她死死壓在地下,絕望地雙眼注視著她,神情痛苦,嘴唇一張一合,說著什麼。
老夫人現在想起來,她說的是“快跑”。
她還真是到死都這麼蠢啊。
“我沒錯!”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老夫人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站起來一頭撞死在了李潯的墓碑上。
鮮血四濺,染紅了李潯的墓碑,血液順著流下模糊了墓碑的字跡,隻看得清李潯二字。
李煙以最決絕的方式結束了她的痛苦。
她到最後都沒有選擇懺悔。
薑風眠閉了閉眼睛,這個結果出乎她的意料。
她不滿意,也不暢快。她並沒有感到那種大仇得報的喜悅。
不過,死了也好。李煙隻是個開始,接下來該輪到誰了。
薑吟嘯的拳緊了又鬆,從知道仇人到親眼看著仇人身死不過一個時辰,一口氣卡在心頭不上不下。
但人死了又能怎麼樣呢?隻能歎了口氣“把屍體抬走,都清理乾淨,彆臟了這。”
薑月容麻木地跪在母親的墓前,用袖子一點一點擦乾淨墓碑,直到一滴血都沒有沾染,一點灰塵都不剩。
“母親,我好想您。我已經開始學武了,能保護好妹妹能保護好自己,不會再辜負您的期望了。”
薑風眠站在她的身後,靜靜地看著。
直到天亮。
馬車內,薑風眠靠在薑月容的肩上睡了過去,一隻手被她緊緊握著。
“父親,我一定會好好學的。阿鳶知道的東西很多,我們的仇人也不止一個,未來也注定會拚個你死我活的下場,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好家人的。”
“有爹在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可最後還不是什麼都沒護住。
薑風眠內心腹誹,她沒睡著這些對話她也聽得一清二楚。
即便夢中場景都是如李安意所說的“劇情乾預”,能乾預一次就能乾預第二次,即使命運軌跡改變。
隻有掀翻這盤棋,他們才有出路。
所以,造反有什麼不好的。
該殺的都殺了,最後誰又能把刀子懸在他們頭上。
她已經給她爹殺了“孝”,現在就剩“忠義”了。
薑許昭得到消息,鎮遠侯幾人帶著老夫人出府了,心底就隱隱不安。
坐在院內,杯中的茶涼了又倒。
終於在天色漸亮的時候,等到人回來了。但帶回來的還有老夫人重病病逝的消息。
老夫人重病,有感自身命不久矣想去衣冠塚祭拜一番,結果病逝在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