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玉略一思忖,“也行,反正咱倆可以翻牆進出。”
結親這事兒在正常情況下是不能強買強賣的,他們假裝不在家個幾天時間,村民們意識到郝玉不會改變主意,絕大多數人自然就會放棄繼續遊說。
至於不肯死心的極少數人,人數一少,應付起來就會變得輕而易舉。
打定主意,郝玉和江遠就把這事兒拋到腦後了。
他們和謝莞娘、小陽一起吃了晚飯,然後就又按部就班過起了他們自己的日子。
反倒是汪小芝和陳召,從得了江遠托付的第二天開始,就一門心思打聽起了符合郝玉要求的姑娘家。
他們的兩個孩子,汪小芝還是托付給了她婆婆。
她婆婆和她娘是好姐妹,她嫁過去後,她婆婆雖然明麵上一碗水端平,實際上卻一直對她格外偏愛。
當然,這也和汪小芝遠比她幾個妯娌孝順有關。
江遠托他們兩口子去做的事,汪小芝不僅沒有瞞著她婆婆,而且還私下跟她婆婆打聽了一下,老太太是否認識符合條件的人。
她婆婆為人厚道,絕不會為了好處故意去坑郝玉,所以汪小芝巴不得婆婆能有合適的人選推薦給她。
可惜她婆婆也隻是個尋常的農村老太太,她的親戚朋友,和她都是同一個圈子的人,他們家裡的姑娘,也都會趕在二十之前早早嫁人。
汪小芝很遺憾,但卻依然乾勁滿滿。
至於動了心思的她幾個妯娌,她們倒是沒有跑去郝玉家堵門,但卻不約而同地找上了汪小芝。
她們不傻,江遠特意拿著東西過來,一看就是有事需要汪小芝去辦,現在村子裡又突然傳出郝玉打算成親的消息,她們哪裡還會舍近求遠。
汪小芝倒是不介意郝玉和她妯娌們的娘家結親,但問題是,她這幾個妯娌,也犯了和村裡人一樣的錯誤。
她們在自己親戚家扒拉不出合適人選,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放棄,而是試圖通過她,勸說郝玉放寬條件。
汪小芝對此相當無語,可她偏偏又礙於情麵,不好用太過犀利的言辭給頂回去。
萬幸她還有公婆在堂,兩位老人家都很明白事理。
“行了,各花入各眼,你們覺得年紀小的好,跟人家郝玉有啥關係?”陳老爺子敲著旱煙杆,“人家娶媳婦不挑自己看著順眼的,難道還要聽你們的?”
陳老太太也道:“小芝就是個幫忙跑腿兒的,人家讓她給找這樣的,她難道還能說,我覺得這樣的不好,那樣的才好?天底下就沒有這麼幫人辦事兒的。”
陳老爺子一錘定音,“有合適的你們就跟小芝說說,沒有就趁早閉嘴。”
跟一向爽朗愛笑的陳老太太不同,陳老爺子常年不苟言笑,除了陳老太太,陳家就沒有不怕他的。
他都這麼說了,汪小芝的幾個妯娌哪裡還敢繼續糾纏。
汪小芝得以輕鬆脫身,她收拾收拾,第二天一早就和陳召一起出了明福村。
他們最先去了距離明福村最近的白河鎮,打聽鎮上以及附近的幾個村子,有沒有條件合適的姑娘。
在白河鎮打聽完,汪小芝和陳召又先後跑去唐縣縣城,以及距離白河鎮比較近的另外三個鎮子分彆轉了一圈兒。
出乎兩人預料的是,這周圍竟然還真有不少因為各種各樣原因耽誤了婚事的、年齡在二十歲以上的姑娘。
汪小芝不識字,陳召識字但不是很多,兩人忙活了二十多天,最終交給江遠的勞動成果,是一本有著很多錯彆字和各種抽象圖案的小冊子。
順帶的,這兩口子還把沒花完的五錢銀子、二十多個銅板,也都老老實實拿過來了。
汪小芝把錢袋打開,把銀錢倒在桌上之後,江遠直接就被這兩口子給氣笑了。
他拿給汪小芝的碎銀子,總共也就八錢左右,這兩口子頂著冷風跑了二十多天,竟然還給他剩了一多半回來。
他不用想都知道,這兩口子肯定是每天都啃乾饅頭熬過來的。
江遠也不多話,他搶過汪小芝那個粗布小錢袋,把桌上散落著的碎銀、銅板又都重新塞進裡麵,“你們自己憑本事省下來的,你們自己拿回家留著慢慢花吧。”
給他們煮了雞蛋紅糖水的謝莞娘聽見這句,一個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郝玉也笑了,他道:“阿遠說的對,你們辛辛苦苦跑了這麼多天,我這個當叔叔的,總不能讓你們天天啃乾饅頭吧?”
去掉來回坐車的錢,再去掉進縣城時每人一文的入城費,這兩人要想不餓肚子,也就隻能將就著啃饅頭了。這讓他心裡怪不落忍的。
汪小芝和陳召哪好意思要這個錢,陳召笑著回了郝玉一句,“叔,白麵饅頭可好吃了,平時我和小芝想吃還吃不著呢。”
郝玉拍拍他肩膀,“那這點錢你就都拿去買好吃的,眼瞅著就快過年了,就算你們大人不吃,孩子也是要吃的。”
見兩人一個搖頭一個擺手,郝玉就又語重心長的勸,“聽叔的,拿著。現在世道太平了,學塾肯定是要重新開起來的。你們現在不想辦法攢錢,等你們家陳方再大一點兒,你們拿啥送他去學塾啊?”
說到送孩子上學,陳召和汪小芝那拒絕的話頓時就說不下去了。
他們家平時雖然吃的不算好,大多數時候都半稀半乾、瓜菜為主,但起碼沒有餓著肚子,一大家子隻能喝涼水充饑的時候。
但他們也確實沒有富裕到,可以把家裡所有的男孩子都送去學塾的地步。
他大哥家的兩個男孩,大的那個眼瞅著就要到開蒙的年紀了,可他爹卻一次也沒說過要送家裡長孫去鎮上讀書。
陳召知道,他爹不是不想,而是擔心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下頭的其他孫子年紀一到,他們爹娘就也會鬨著送自家孩子去學塾。
如果家裡有錢,陳老爺子當然無所謂,可問題就在於,陳家供不起兩個以上的孩子讀書。
人一多,不管大事小情,一概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陳老爺子也是因此生出了年後就給兒子們分家的心思。
分了家,以後誰家過成什麼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埋怨不到他們年邁的老父親,也不會因為爭奪利益,和兄弟們彼此生出嫌隙。
至於他們老兩口,眼下他們還能動彈,所以他們哪個兒子都不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