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傾城的聲音平淡無波,卻像冰錐刺進陸吾的耳朵,“之前,你不是跟那隻小老鼠說,我隻是你養的兩腳獸奴才麼?”
轟隆!
陸吾隻覺得腦子裡像是挨了一記悶雷,四隻粗壯的爪子不受控製地開始篩糠。
完了!
這煞星她早就醒了!
它之前跟小靈寶吹的那些牛皮,編排主人的那些“江湖地位”,一字不落全被她聽去了!
“主…主人!您聽岔了!肯定…肯定是這山風太大,刮得耳朵不好使!”
陸吾急的鱗片都在抖,豆大的冷汗從額頭滑落,砸在冰麵上嗤嗤作響。
它心裡瘋狂咆哮:這娘們打坐穩固神魂時,明明對外界毫無感知的!
它才敢那麼肆無忌憚!
它甚至還盤算著下次趁她“閉關”,再叫小靈寶過來,好好顯擺一下自己這“主子”的威風!
這下全完了!
絕望中,陸吾眼珠子猛地瞥向旁邊插在凍土裡的月窮劍,那小眼神充滿悲憤的控訴:狗日的破劍!
你主子醒了你也不吱一聲?
月窮劍身嗡鳴震顫,一道淩厲的劍氣嗤啦一聲在堅冰上刻下一行殺氣騰騰的大字:若非主人吩咐靜觀其變,你以為本座會陪你們兩個蠢貨演戲?蠢鈍如豬!
陸吾:“!!!”
一股寒氣從尾巴尖直衝天靈蓋!
原來自己和小靈寶的“秘密會談”,從頭到尾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這劍…這劍它是個叛徒!
它早就被收買了!
洛傾城依舊沉默,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它,臉上看不出絲毫喜怒。
陸吾被她看得渾身鱗片都要炸開了,巨大的壓迫感讓它喘不過氣。
它先是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巨大的身軀一點點往凍土裡陷,恨不得把自己埋了。
可縮著縮著,那點混不吝的痞氣又上來了——反正橫豎是個死!
它把腦袋徹底縮進厚實的背甲裡,隻留一雙小眼睛在外麵,悶聲悶氣地嘟囔,聲音在甲殼裡嗡嗡回響。
“行走江湖…這名號…還不都是彆人抬舉給的?你個背時娃兒(倒黴孩子)…當時…當時你咋不跳出來反對呢?你不吭聲…那就是默認了嘛!現在…現在又來翻舊賬算哪門子事兒?”
越說越覺得自己占理,聲音也大了起來:“再說了,我給你當坐騎、當沙包、當探路石,鞍前馬後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吧?就過過嘴癮都不行?”
說著,它熟練地從自己鼓鼓囊囊的儲物鱗甲縫隙裡掏出幾塊黑乎乎的玄鐵礦石,爪子翻飛,叮叮當當地把背甲上所有能透氣的縫隙全給死死堵上!
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王八念經”的滾刀肉架勢。
洛傾城看著它這熟練的“自閉”操作,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抽動了一下。
她終於開口,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卻像重錘砸在陸吾的心頭:
“差的那味引魂丹主藥,我感受到了。”
她目光仿佛穿透了陸吾厚厚的背甲和那些堵縫的礦石。
“那隻小老鼠身上,有它的氣息。”
陸吾堵礦石的爪子猛地僵住。
洛傾城這兩日看似閉關,實則縈繞在她神識深處那個關於“引魂丹”最後一絲渺茫線索的問題,今日,竟在這意想不到的地方,有了答案。
罡風如刀,卷著冰碴子抽在陸吾厚重的鱗甲上,發出沉悶的“劈啪”聲。
這聲音在死寂的山巔格外清晰,更襯得縮在“鐵桶”裡的陸吾底氣不足。
它悶雷般的聲音從層層疊疊、被玄鐵礦石堵得嚴嚴實實的鱗甲縫隙裡嗡嗡傳出:
“是老子讓它拿回去救它主人的!咋的?老子就是這麼豪橫!不服氣?你來打我嘛!略略略——”
那語調,七分無賴,三分挑釁,還夾雜著點破罐子破摔的滾刀肉味兒。
“鐺!鐺!鐺——!”
回應它的是月窮劍暴風驟雨般的劈砍!
淩厲的劍氣不再是玩笑般刻字,而是化作實質的衝擊波,狠狠砸在陸吾的背甲上。
堅硬的鱗甲火星四濺,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撞擊聲。
每一擊都沉重無比,震得陸吾龐大的身軀微微下沉,腳下堅逾精鋼的萬年凍土都裂開了蛛網般的縫隙。
“嗷!輕點!你個吃裡扒外的破銅爛鐵!”陸吾在裡麵疼得嗷嗷叫。
月窮劍的怒火仿佛凝成了實質,它劍身嗡鳴如龍吟,劍氣透甲而入,直接在陸吾最敏感的鱗片內側刻下滾燙燒灼的字跡
主上需要引魂丹重塑神魂!缺一絲藥性都前功儘棄!好不容易尋回單方憶起煉製,你這蠢貨倒好,拿主上的命根子去做人情?慷他人之慨,你算哪門子豪橫?
那劍氣透甲,仿佛無數燒紅的鋼針紮進皮肉,陸吾疼得在裡麵直抽抽。
月窮劍的意念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暴怒:丹藥沒了可以再煉?說得輕巧!主上神魂之傷牽一發而動全身,耽誤的每一息都可能萬劫不複!那小老鼠的主人死了又如何?主上若因此…我定將你挫骨揚灰!
陸吾被這透骨的殺意和劇痛激得也上了頭,梗著脖子在龜殼裡咆哮,聲浪震得鱗甲嗡嗡作響:“放屁!丹藥沒了是能再煉!
可那小東西的主人要是因為缺了這顆藥死了,你以為主人知道了會高興?她心裡就不會有根刺?
咱們主人多善良一人啊!麵冷心熱你懂不懂?
她要是知道自己能救沒救,那比殺了她還難受!
我這是替主人分憂解難!你懂個錘子!”
吼完這一通,陸吾似乎覺得自己站在了道德的製高點,氣也順了些。
它小眼睛賊溜溜一轉,突然想起什麼,語調瞬間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帶著一種發現新大陸的諂媚。
“哎呦喂!對了對了!小靈寶那小家夥,可是把那丹藥誇上天了!說香得很!它主人吃的時候,它饞得口水嘩嘩流!嘿嘿嘿…主人呐…”
它那悶雷般的聲音忽然變得甜膩膩,“下次…下次您開爐煉丹的時候,能不能…也賞小的一顆?小的鞍前馬後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