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後座,顧謹之正把玩著一個絲絨質地的深藍色首飾盒。
指腹摩挲著盒子細膩的表麵,他的嘴角抑製不住地漾開一抹暖意。
雖已過去一整天,但顧謹之恍惚間,覺得懷中柔軟微涼的觸感,鼻尖縈繞的蓮香,仍舊如此清晰。
他忍不住抬起左手,覆住口鼻,掌心間,早已沒了熟悉的味道。
可記憶卻鮮活的,仿佛剛剛發生。
回過神來,他連忙把手放下,有些羞恥,有些慚愧,又有些迫不及待。
看著車外繁華的街景,顧謹之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立刻回到小樓。
驀地,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寒順著脊椎蔓延到後腦。
他的後背瞬間緊繃,心中警鈴大作。
有殺意!
而且肆無忌憚!
他沒有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隻將手中的禮盒放回身側的中置儲物格。
然後狀似不經意地,借著車窗玻璃和後視鏡的反光,飛快地觀察著周圍。
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一切都再正常不過。
可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卻像跗骨之蛆,揮之不去。
顧謹之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保護他的曾家宗師,今天中午才因燕山的變故離開
宗師一走,立刻就有人要對自己下手。
會是誰?
母親嗎?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顧謹之否決了。
母親如今的一言一行,都在爺爺和父親的注視之下。
而且曾義查到,母親的倚仗,自己的大姨梁春華在不久前已經離京。
沒有情報和武力的支持,母親不可能這麼精準的卡點埋伏自己。
那又會是誰?
張家?也不可能爺爺說過,“那位”存在不允許張家對自己搞暗殺。
張家還沒這個膽子挑釁人類的第一強者。
等等,會不會是?
昨天,雲汐邀她見麵
她想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先解決眼下的問題。
顧謹之一邊深呼吸平複情緒,一邊不動聲色地掏出手機,打算聯係曾義。
然而,當他點亮屏幕,卻發現手機右上角的信號格,是空的。
旁邊,還有一個紅“x”。
他眸光微凝,接著探身對前麵的司機說:“方哥,手機借我用一下。”
“好的少爺。”
司機方哥沒有多問,立刻將自己的手機反手遞了過來。
顧謹之接過,隻看了一眼屏幕,右上角同樣沒有信號。
他輕吐一口濁氣,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將手機還了回去。
“先不用了,謝謝。”
“少爺客氣。”方哥也未追問,自然地接過手機放好。
顧謹之再度將視線投向窗外,這一次,他觀察得更加仔細。
很快,他便發現街邊有幾個行人正舉著手機,臉上帶著困惑的表情,似乎也在奇怪為何突然沒了信號。
大範圍的信號屏蔽
他的心沉了下去。
此時,車子正緩速經過一座大型購物中心,他忽然開口。
“方哥,停車。”
“我想起來,還有件東西要買給少夫人,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裡逛一逛。”
司機依言,平穩地將車靠向路邊。
等車停穩,顧謹之推門之前,伸手過去,十分自然地拍了拍司機的肩膀。
“回去後,記得給我爸打個電話。”
他的聲音很平穩,聽不出任何異常。
“就說,我忽然想問問他,當年他是怎麼‘追求’我媽的。”
“追求”兩個字,他咬的極重。
方哥的背脊,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隨即點頭,聲音沉穩:“好的少爺。”
顧謹之見他領會了自己的意思,這才從座位底下取出刀包,提行李般拎在手裡,利落地推門下車。
看著車子駛離,他才微微鬆了口氣,舉步穿過馬路,走向街對麵的購物中心。
街上的路人很多,武道時代,也不乏隨身攜帶兵器的。
可顧謹之卻覺得,自己仿佛孤身行走於聚光燈下。
從下車的那一刻起,那種被窺伺、被打量的感覺便愈發清晰,如芒在背。
他強迫自己不去四下張望,不去暴露自己的警惕,如同一個普通的年輕人。
他打算混進商場,借著人流與地形脫身,然後找機會用固話求助。
他沒有衝動的,想要靠著自己來解決。
敢在帝都搞信號屏蔽,還不怕暴露自身殺意的人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解決掉他。
現在,就是不知,這人的目的,是他的性命,還是
想到某種可能,顧謹之的眸子愈發深沉,紛亂的想法次第呈現,焦躁的心緒難以抑製。
他絕不允許,那樣的結果發生!
然後,就在他一隻腳即將踏入商場大門的那一刻。
一道深沉醇厚的男聲,毫無征兆地,直接在他腦海中響了起來。
“你是想一個人安靜地死掉,還是想拉著這裡成百上千的無辜者,一起陪葬?”
顧謹之的腳步,就這麼僵在了原地。
他抬起頭,看著商場門口進進出出的人流。
有挽著手,笑得甜蜜的情侶。
有牽著孩子,滿臉幸福的一家三口。
還有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姑娘,正好奇地看著他,見他望過來,還羞澀地對他笑了笑,然後躲進了母親的身後。
顧謹之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下一秒,他收回了腳,決然轉身。
他沒有再看商場一眼,而是沿著街道,一步步朝著人流稀疏的僻靜方向行去。
他提著刀包的手,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根根泛白,神情冷厲如冰。
帝都,某私人會所,頂層包廂。
顧謹之的十幾個好兄弟,此刻正東倒西歪的,癱在沙發或地毯上。
一個個麵色蒼白,渾身無力。
為首的紅色雞冠頭勉強撐著桌沿,死死盯著包廂正中央,那個正在玩手指的青年男子。
“澈哥”
曾義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幾分虛弱。
“兄弟們,沒得罪過你們雲家吧?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雲澈聞聲,抬眼看向他,臉上掛著溫文爾雅的笑。
“不用擔心。”
“就是請大家來坐坐,等明天早上,大家夥兒就可以離開了。”
曾義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去。
雲家這位,不顯山不露水,從不像他妹妹雲汐那般高調。
卻是帝都二代圈裡公認的頭號人物,手腕和城府深不可測。
曾義清楚,以雲澈的性格,絕不會無緣無故,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藥翻帝都半數的世家子弟。
他這麼做,隻有一個可能——為了給他那個寶貝妹妹打掩護。
至於雲汐想做什麼
用屁股想都能猜到,一定和顧謹之有關。
曾義的腦子飛速轉動,心卻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中午,保護顧謹之的宗師剛剛離開。
下午,雲澈就陰了他們
不知道,顧園和老宅那邊,雲家有沒有安排。
隻希望,自己太爺爺這會兒彆打盹兒,眼珠子放亮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