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從急診內科搶救室裡走出來的傅諶掀起一雙狹長的目光落在漸行漸遠的倩影上。
兩秒的功夫便收了回來，拿出口袋裡響個不停的手機。
看到來電顯示，他狹長溫良的眸子裡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接聽起來。
“嗯，你消息倒是靈通，我上個星期剛回來。”
這邊，孟笙和裴綏一同走出醫院大門，便輕輕動了下被他扣在掌心裡的手腕。
抬眸看他，出言說道，“謝謝你。”
剛剛她也蠻意外的。
沒想到裴顧兩家關係那麼好，裴綏居然會和顧清瀲撕破臉。
裴綏的冷厲神色在出來的路上，就已經緩和下來了。
此刻借著路燈和月光灑下的銀輝看她。
感受到她胳膊輕微的掙紮，便順勢放開了她。
聲音如這三月的寒風，帶著幾分涼意。
“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而已，你不用道謝。剛剛本來就是顧清瀲強橫不講理，如果態度不堅決利落點，以她的性子，多半會抓著這件事情不放。”
孟笙聞言，點點頭。
她對顧清瀲的行事風格不予評價。
也沒什麼好評價的。
隻不過，心裡對顧家的印象是大打折扣了。
想想也是，顧家向來被人捧得高，為人倨傲一些也是不是什麼難以料到的事情。
但顧清瀲剛剛已經算是目中無人了。
反之再看顧瓷溫柔婉約的性子，倒是更貼合顧家的家世背景。
先不說顧瓷是不是偽裝出來，但至少從目前來看，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辱沒和對不起“書香門第”這四個字的事情來。
她是微垂著頭的，裴綏看不太真切她的神色。
也沒再這個事上多問，而是問，“你車呢？”
孟笙說，“在溪渟路那邊。”
這裡過去，倒是不遠，但要是從左岸庭院那邊過去，就需要繞路，差不多有四十分鐘路程了。
她正想說打車過去，裴綏便道，“走吧，我送你過去。”
孟笙聽言，也沒扭捏和拒絕，點頭再次道謝。
十分鐘左右，就到了溪渟路，她從賓利的副駕駛室下來，徑直上了駕駛室，然後啟動車子。
車流中，隔著數米的距離，一輛黑色低奢賓利徐徐綴在她這輛白色保時捷後麵。
大約四十分鐘左右，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入左岸庭院地下停車場。
兩人再一同進入電梯。
電梯先停在11樓，她回頭和裴綏打了聲招呼。
裴綏頷首，“早點休息，晚安。”
“嗯。”
電梯合上，孟笙抬腿走進屋子，先去落地窗前，給矮台上的杜鵑依次澆了水。
裴綏最開始送的那兩盆杜鵑，這幾天也已經開花了。
大概是品種不太一樣，顏色相對其他四盆要豔麗一些。
但也很好看。
她放下灑水壺，正準備回房間去洗漱，包裡的手機忽然響了。
是孟識許打來的。
她怔了下，忙接起，“喂，哥。”
“回去沒？”電話那頭響起孟識許清淡的嗓音。
“我剛到家。”孟笙問，“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嗎？”
孟識許默了須臾才開口說，“爸術後恢複情況出了點狀況，胃腸道吻合口瘺出現感染，這段時間經常腹痛乏力多汗……”
孟笙聽言，瞳孔一縮，一顆心稍稍被收緊。
情緒也不由激動了起來，“怎麼會這樣？先前不是恢複得很好嘛？要不要緊？醫生怎麼說的？”
孟識許安撫道，“孟孟，你先彆著急，醫生說術後出現這種反複問題是正常的，但恢複起來，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尤其是那胃腸道吻合口瘺，還需要動手術，所以我準備明天把他轉到京大醫學院德青附屬醫院。
正好，我有個朋友就在德青附屬醫院任職，他之前在國外就是專門研究外科手術病症的，前些日子從才回國。
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也安排好了住院事宜。”
京大醫學院德青附屬醫院。
她剛從那裡回來……
孟笙抿起唇，問道，“那爸明天幾點過來？”
“和這邊醫生商量的是上午九點半，到那邊大概十一點左右的樣子。”
她輕輕汲口氣，“那爸現在怎麼樣？”
“剛剛喝了藥已經睡下了。明天我出發前會給你打電話的，你今晚好好睡一覺，彆想太多。”
孟笙應下，“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她腦海裡的思緒一下就亂了。
這一晚，睡得依然不是很好。
翌日一早，她醒來時，太陽已經攀上了雲層，金色的光芒如薄紗般鋪展開來，驅散了彌漫在高樓之間的清霧。
隨便弄了點早餐，吃過後，她就給喬娜打了個電話，說了顧瓷住院的事情。
但沒有詳細明說顧瓷的病情。
喬娜沒有追問顧瓷的病因，隻是有些錯愕和遲疑，“那這合作的畫展……”
孟笙睨著窗外金燦燦的光線，輕聲說，“先照常安排，總歸還沒定下畫展的日子。我今天估計去不了美術館了，上午的例會你和周部長主持吧。”
喬娜應下，“好，我明白了。”
九點一過，她就接到孟識許打來的電話說是已經從城東那邊的醫院出發了。
她算著時間，十點一過便開車前往德青附屬醫院。
這會已經過了早高峰，也不堵，一路順暢抵達醫院，也才不過十點半。
車子熄火，她正準備推門下去，悅耳的英文鈴聲忽然響起。
她忙拿出來看，見是秋意打來的，心裡稍稍安定兩分。
一接通，秋意清麗隨性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孟孟，晚上一起吃飯嗎？”
“今晚怕是不行。”對於秋意，孟笙也沒隱瞞，“我爸恢複的情況，不是很好，說是有感染，今天轉到城南德青附屬醫院了。”
秋意一聽，立馬急了，“什麼？伯父什麼時候轉的院？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沒和我說？我現在過來。”
許黎和孟承禮在她心裡，早就成了父母一般的存在。
大概大學開始，她放假就基本住在孟家。
她本來打算三天後回法國的，今晚和孟笙說一聲，明天再去城東那邊看望孟承禮的，沒成想……
儘管孟笙現在心裡因為不知道父親現在到底如何了，有些沒底。
但還是安撫了幾句秋意，讓她開車過來的時候注意安全。
等了不過十分鐘左右，孟笙就看見一輛救護車在醫院門口停下，除了醫護人員，還看到了幾日不見的孟識許也從救護車裡跳下來。
她忙走過去，喊了一聲“哥”，就看到推車上躺著的孟承禮。
這次手術，他人清瘦了很多，模樣也滄桑了許多。
好似連白頭發都生出了一些。
孟笙一下就紅了眼。
孟承禮這會是醒著的，看到女兒，朝她笑了下，聲音有些弱，“笙笙啊，哭什麼，爸沒事，這不好好的嗎。”
孟笙鼻子也有些酸，抓著他的手，說不出話，隻點點頭，強忍著才沒讓自己哭出來。
隨後跟著醫生護士的推車速度，一塊進了醫院。
最後乘坐電梯，來到住院部的病房樓。
剛把人挪到病床上，護士做好記錄，正準備說一些注意事項時，一道身穿白大褂的頎長身影走了進來。
護士先打招呼，“傅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