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瓷從水杯中緩緩抬起頭,恰好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孟笙。
當即就麵露驚喜,“孟館長?你……咳咳……來了,快進來。
怎麼買那麼多東西,提著重不重?快……咳……阿綏,你快去幫幫孟館長。”
裴綏聞言,端著水杯的手頓了下,回頭不期然和孟笙的視線撞個正著。
他心口一動,便看到她手裡提著的果籃,蹙了下眉,忙放下水杯,走過去接了過來,握住她的手看。
“手都勒紅了,疼不疼?”
清洌低沉的嗓音透著幾分心疼。
不知是不是被剛剛那個溫馨的畫麵個衝擊到了,還是聽到顧瓷那熟稔吩咐裴綏的語氣,孟笙心底莫名卷起一絲不適。
就像是莫名有一種顧瓷正在和她宣示主權的感覺。
連帶著裴綏語氣裡的變化她都沒太仔細去辨彆。
她壓下心底那絲不適,輕輕搖頭,自然地將手抽回來,“沒事。也還好。”
說罷,她望著病床上的顧瓷。
以前也不是沒見過顧瓷未施粉黛的模樣。
總覺得她太白了些,襯得那張姣好漂亮的臉蛋都有些清零。
此時,卻發覺,她的氣色比之前還要白上幾分,眼尾還泛著紅意。
像是哭過的樣子。
結合剛剛裴綏給顧瓷喂水的那一幕,反倒像是把人惹哭了,在哄人開心一樣。
她麵上沒有露出異樣,果籃在裴綏手裡,也懶得拿回來了,捧著那束花走到床沿邊。
自然的笑道,“抱歉,顧小姐,今天才看你,這是我和美術館的心意,願你早日康複。”
“向日葵,我最喜歡的花。”
顧瓷笑著接過那束花,手上沒多少力氣,花束的底座砸在了被子上。
她真誠的說,眸色感激,還隱含愧疚之意,“謝謝你,孟館長,你能來看我,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我也該和你說聲“對不起”的,上回多虧你幫我叫救護車,又送我來醫院,可我姐姐卻還對你出言不遜,實在抱歉,讓你遭受到了無妄之災。”
說罷,她為表歉意,還想站起來和她鞠躬。
隻可惜,她這會身子骨支撐不住,剛起個身,就狼狽的跌坐下去了。
孟笙忙伸手扶住她,像表麵功夫上客套話,她已經可以張口就來了。
“顧小姐言重了,我相信顧二小姐是因為擔心你,所以才口不擇言。
那些都不是顧二小姐的真心話,我也沒往心裡去,顧小姐不必掛懷。”
顧瓷無奈歎息一聲,“我這姐姐向來疼我,就是脾氣急了點,孟館長能不計較這事,是你大度心善。
但我不能在知道後,還無動於衷,不然就是我忘恩負義了,外人要是知道了,也該說我們顧家太不懂事。”
外人?
這是在故意提點她?
怕她把這事捅出去,讓彆人說顧家的是非?
不過,這事顧家也確實不占理。
傳出去,確實會影響顧家的清譽。
孟笙笑了笑,大方應下,“那我今天就承了顧小姐的謝意和歉意了。”
“實在是現在身體不適,等謝禮和歉禮,我後麵一定親自補上。”
顧瓷朝她微微頷首,隨後自嘲地搖了搖頭,語氣儘是無奈和苦澀。
“說來也是我不爭氣,要不是我這副破敗的身體,哪會發生這樣的事?
明明那天我是為了表達我上回因為誤會你和阿綏的關係的歉意,結果……偏偏變成這樣了,還讓你墊付了那頓飯錢,實在不好意思。”
誤會他們的關係?
裴綏眉頭微動,目光落在孟笙的側臉上。
顧瓷這話其實聽起來挺自然的,讓人聽不出什麼端倪來。
許是孟笙對顧瓷一直是帶著一層有色濾鏡看待的,總覺得她這話有些刻意。
甚至還嗅出了幾分引導的意味。
但既然她把話題扯到那天道歉一事上了,那自然沒有讓裴綏聽話隻聽一半的道理。
肯定要把前因後果都說清楚才好。
“一頓飯而已,哪裡有顧小姐說得那麼嚴重?”
孟笙也學著她那副無心之意的樣子,笑道,“何況,你那天也是好心,你特意為崔夫人來找我之事,替她來道歉,
我心裡都是明白的,你以後也大可不必這麼客氣。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養病,謝禮歉禮什麼的,都沒有你身體重要。
我們即將合作的畫展還等著你呢,這可是你第一個展覽,你不是一直都在期待這個展覽嗎?”
裴綏聽了她前半段話,就聽出了不對味,擰起眉頭。
後麵那段話都沒怎麼聽,一雙幽邃寒厲的眸子直直掃向顧瓷。
等孟笙說完,他才用冷沉的語氣問,“你替我母親去和她道歉了?”
以他和顧瓷顯得關係,她哪裡需要做到這個份上?
她也沒那個資格。
無非是故意打著和他關係好的旗號,和孟笙炫耀去了?
還是說想讓孟笙對他們的關係產生誤會?
再或是兩者都有。
顧瓷一愣。
對上裴綏那黑沉又帶著幾分明晃晃懷疑的目光,外加冷冰冰的語氣,讓她原本慘白的臉色好似又白了幾分。
她搖了搖頭,唇瓣輕微顫動著,眸光中隱含一絲緊張。
“不是……阿綏,你……你誤會了。我那次正好去看崔伯母,見她身體不好,就問了緣由,這才知道她去找孟館長的不是了。
我是好言勸了許久,但崔伯母的氣仍舊消不下去,還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我當時以為你和孟館長在一起了,怕因此影響到你們的感情,
所以才急忙想幫你和孟館長解釋清楚,我……咳咳咳……不是……咳咳咳……”
許是看裴綏的表情愈發冷峻,原本隻算略微緊張和平緩的語氣,越說到後麵,呼吸也不由變得急促起來了。
最後還是憋紅了臉,劇烈咳嗽了起來,生理淚腺更是不受控製地低落在白色被罩上。
溫熱的水痕洇出一片水漣漪。
懷中的向日葵花束也滾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