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暄緲的愛好也就那幾個,孟笙陪她玩了半個小時左右的桌遊,保姆何姐就過來說緲緲該洗漱睡覺了。
緲緲雖然有點不舍得,但還是聽話地點點頭。
問孟笙,“孟姨姨,你明天還會來醫院嗎?”
孟笙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來啊,明天早上姨姨過來看你,你好好睡覺。”
得了承諾,傅暄緲眼底染上亮晶晶的光芒,圓潤的臉頰上露出兩顆淺淺的小梨渦。
孟笙踏著清霧朦朧的夜色回到左岸庭院時,已經九點半了。
車子離小區還有個幾十米的距離,她遠遠就看見門口有道頎長的熟悉身影佇立在那,路邊還停了一輛她同樣熟悉的黑色卡宴。
男人站在陰影裡,路燈也不是特彆亮,她隔著擋風玻璃看不清男人的麵容。
但光憑那道身影,她就已經認出他是誰了。
她擰了下眉,正準備目不斜視,旁若無人地將車開過去,但奈何車子在過道閘杆時,會停下來識彆一下。
商泊禹就是趁著這個空隙走過來,他抬手敲了敲駕駛室的車窗。
孟笙看他離車子極近,她隻要一踩油門,肯定會把他帶倒。
她壓下心底的不虞,降下車窗,一雙沉靜的杏眸裡浸著幾分平日少有的淡漠,“有事?”
車廂裡的光線稍暗,路燈折射下來的光也被他的身影遮去了一大半,隻有絲絲亮度落在她的眉眼之上。
而藏匿在陰影中的臉,明明未施粉黛,卻依舊濃顏漂亮,皮膚細膩滑嫩。
隻是這張臉上的神色已經沒有往日的溫柔和明媚。
商泊禹望著這張心心念念的麵容,笑起來,“好久不見,笙笙。”
聞言,孟笙的眉頭又蹙緊了兩分,她微微抬眸睨著商泊禹的臉。
他似乎瘦了,鏡片下的桃花眼仍舊潤朗一片,周身的氣質也比之前還要沉穩內斂一些。
對她,也不再是之前那副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卑微乞求,又深感愧疚和歉意的模樣了。
“有事說事。”
對商泊禹,她已經沒那麼大耐心了,也不願意和他有過多的牽扯。
商泊禹的眸子忽然變得憂傷起來,低聲說,“今天是四月十五。”
七年前的四月十五號,是孟笙正式答應他追求的一天。
大概是對他早就失望透頂了,連帶著過往那些感情都被徹底顛覆了,如今孟笙對商泊禹,真的連一絲平靜的情誼都沒有。
包括恨和厭惡,好像都沒有多少。
他如今對她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
孟笙唇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眼底也掠過一抹輕蔑,“所以呢?”
她的反應,是商泊禹意料之中的,他很清楚,自己做出那些看似會傷害到她的事情,她不可能這麼輕易原諒自己。
他一直想彌補,但商祈年接管商氏集團的大權後,就明裡暗裡地針對他,讓他應接不暇。
他根本抽不出彆的心力來挽留孟笙。
今天這個於他而言特殊的日子,他很想她,特彆,特彆想見她。
總覺得隻有看到她,他那顆浮躁不安,還有焦灼無措的心,才會鎮定下來。
“沒什麼特彆的事,就是想過來看看你,想知道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他聲音溫和,望著她的目光也注滿深情和繾綣。
雖然句句沒提想她,可裡麵的每個字都在昭示著在想她的事實。
孟笙無動於衷地看著他,清和的嗓音裡透著淡漠和認真,“商泊禹,我們已經離婚了。
以前那些,就像恥辱柱上印刻的文字,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你和寧微微是怎麼背叛我,欺騙我,你又是怎麼對我下藥,對我用了那些下三爛的手段。”
餘瓊華和商泊禹這對母子倆,以及寧微微這個閨蜜,給她心裡添了三道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痕。
曾經的那些絕望和痛苦,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她心裡還是會有幾分動蕩。
她曾以為他是她幸福的終點,避風的港灣,沒想到他卻成為紮向她心口的刀。
她對他也抱有過期待,可他呢?
隻會一而再再而三毀滅她的希望。
所以,曾經種種,商泊禹不僅僅是犯錯,而是他的選擇。
望著商泊禹狼狽地往後倒退了兩步,以及那張又陷入愧疚和難堪的臉。
她嘲諷地扯了扯唇角,果斷道,“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關係和牽扯。”
人的一生路途終歸是遙遠的,該散的人,還是要散。
她不願拖泥帶水,為了不值得的人,白白耗儘自己的心力。
這段充滿算計和利用以及欺騙的婚姻,她將它徹底終結在去年冬天,也不會再去回憶。
從此以後,她的未來,一片光明,前程似錦,勇往直前。
白色的保時捷就這樣開過去了,車身在擦過他身體時,商泊禹下意識往後退,僅兩步又頓住了。
他睨著很快消失在視野中的白色保時捷,神色忽然有些恍惚。
心裡有股難言的感受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狠狠籠住,讓他陷入窒息和痛苦的境地。
夜色漸深,濃雲自西湧來,蠶食了青色帷幕上的零散星子,又漸漸攀上中天的銀月。
空氣中卷起一層濕重的土腥味,道路兩旁的櫻花樹被一股清涼的風吹得簌簌作響。
很快,兩三滴探路的雨點,怯生生地叩問大地。
商泊禹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猩紅又充滿悔恨痛苦的眸子就那樣望著停車場裡麵的方向。
即便是後來雨勢漸大,將渾身都打濕,他也立在那沒動。
四月的雨水冰涼透骨,可商泊禹卻渾然不覺,他隻能感覺到僅存在心底的某樣東西也在最後流失。
隨著身上的雨水一起彙入川流不息的萬物之中。
整個人好像是失去了靈魂支柱,有種活著也行,死也不懼的頹廢感。
孟笙回去後,先是把來門口迎接她的司司抱起來,然後給它開了一個罐頭,再去把碗裡剩下的貓糧倒了,把水碗裡的水重新換了。
再去落地窗前給杜鵑澆水。
這是她最近每天回來都要做的流程。
灑壺還未放下,包裡的手機忽然響起微信電話的鈴聲。
她回身去拿手機,看到是裴綏打來的時,她還頓了下,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
緩了緩才接聽起來,“喂?”
“還在忙?還是回去了?”清洌略啞的淳厚男聲在這靜謐的屋子裡慢慢流淌起來。
“剛回來沒多久。”孟笙問,“你呢?”
“嗯,也剛回酒店。”
“出差還順利嗎?”
“順利,再過個四五天應該能回來。”
“好。”
孟笙輕輕應了聲,雙方忽然默了下來,也沒掛電話。
四周太靜了,她剛有些不適應,外頭響起“滴答滴答”的雨落聲。
她側頭望向落地窗,看著在空中飄蕩的銀絲。
最終還是裴綏打破了這份寂靜,“司司這幾天怎麼樣?還聽話嗎?”
“嗯,它一直很聽話。”孟笙輕然應著。
想了想,又試探性地問,“你打電話來是有什麼事嗎?”
遠在申城的裴綏也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的紛紛而落的雨,深邃的丹鳳眼裡溢出一絲和這春天很適配的和煦。
他也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接說,“想聽你的聲音。”
其實是更想見她。
更或是抱她,親她。
他還是含蓄了。
隻不過,一旦開個視頻,就有可能讓他的思念成疾變得愈發洶湧,勢不可擋。
他很懂怎麼克製自己,也深暗隱忍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