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裹挾著腐臭的氣息掠過眾人耳畔,獨孤信與四位鬼仆踏上骨舟的刹那,船板便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人皮燈籠在陰風裡詭異地明滅,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又扭曲,仿佛早已融入這黃泉河的陰森畫卷。
隨著擺渡人手中的長篙輕點水麵,骨舟緩緩駛向河心,卻不知暗處有一雙雙眼睛正死死盯著他們。
當船行至河水最深處,四周的血浪突然詭異地平靜下來。
人皮燈籠的幽光驟然暴漲,那慘綠色的光芒如同實質般,將方圓十丈的水麵照得透亮。
水麵下,一個巨大的陰影正無聲地遊弋,輪廓扭曲而模糊,時而伸展時而收縮,像極了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
獨孤信的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一股寒意從尾椎直衝頭頂。
作為久經沙場的強者,他對危險的感知早已融入本能,此刻這股心悸的感覺,竟讓他心底泛起的恐懼。
這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唯有麵對真正的天敵才會出現。
"低頭!"
他的暴喝聲震得空氣嗡嗡作響。
話音未落,一隻布滿猩紅吸盤的巨大觸手破水而出,帶起的血水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獨孤信反應極快,猛地伸手按住身旁的持國鬼帥,兩人一同俯身趴在船板上。
那觸手擦著眾人頭頂掠過,腥風刮得頭皮發麻,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腐肉氣息。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觸手上竟密密麻麻長滿了慘白的眼睛,每一隻都在不停轉動,瞳孔中閃爍著詭異的幽光,仿佛在無聲地注視著船上的每一個人。
隨著第一隻觸手出現,河水開始劇烈翻騰,更多的觸手如同枯樹般從水中伸出,帶著破空聲向骨舟纏繞而來。
這些觸手所過之處,血水被攪成巨大的漩渦,人皮燈籠的光芒在水波中破碎成無數詭異的光斑,將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映襯得愈發恐怖。
腥臭的河風中,多聞鬼帥猛地扯開背後的八寶混元傘,傘麵流轉的玄奧符文驟然亮起,映得他瞳孔中滿是驚惶:
“黃泉巨噬!”
他的嘶吼混著傘骨急旋的嗡鳴,震得水麵泛起細密漣漪,
“這孽畜專以擺渡船上的生靈為食,所過之處連魂魄都不會剩下!”
話音未落,周圍的血水突然沸騰,無數氣泡從河底翻湧而上,宛如巨獸即將蘇醒的征兆。
增長鬼帥暴喝一聲,蝕天劍裹挾著滔天血氣劈向最近的觸手。
劍刃與布滿吸盤的表皮相撞,迸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卻隻在那滑膩的肉質上留下一道淺白痕跡。
傷口處湧出墨色黏液,滴入河水便炸開大片毒霧。
廣目鬼帥見狀,立即祭出本命靈獸碧鱗蟒。
巨蟒嘶吼著纏住一條手臂粗細的觸手,森白獠牙深深嵌入皮肉,卻引得更多觸手如黑蛇般竄出,將巨蟒層層纏繞,鱗片碎裂的血珠染紅了周圍的河水。
持國鬼帥懷抱古琵琶,十指如飛掃過琴弦。
雄渾的音波化作實質,在水中掀起狂瀾,炸出大片血花。
然而這攻擊反而激怒了隱藏在河底的巨獸,水麵突然劇烈震顫,數十條觸手破水而出,在空中揮舞著形成一片猙獰的陰影。
人皮燈籠的幽光被攪碎成點點殘芒,灑落在瘋狂扭動的肢體上,將怪物慘白的眼睛映照得愈發瘮人。
獨孤信周身金光大盛,道袍無風自動,發絲根根倒豎。
他凝視著水麵下若隱若現的龐大輪廓,眼中流轉著日月星辰的虛影。
雙手在胸前結出三百六十道玄奧法印,每一個手勢都牽引著天地法則的共鳴。
“萬道歸流·天罰!”
隨著一聲雷霆般的斷喝,虛空轟然裂開,九道紫金雷霆攜著毀天滅地的威壓劈落,將觸手上的眼睛炸成血霧。
焦糊的氣息混著腥風撲麵而來,怪物發出震天動地的咆哮,暫時將觸手縮回水中。
然而平靜不過瞬息,河麵突然隆起巨大的穹頂,血水如瀑布般向四周傾瀉。
獨孤信神色凝重,周身泛起的時間法則光暈微微顫抖:
“這孽畜深諳持久戰之道,每一次攻擊都在消耗我們的靈力。”
他望著遠處重新翻湧的暗流,袖中骨符泛起詭異紫光,
“它在等我們力竭必須速戰速決!”
話音未落,黃泉河麵的血浪突然詭異地靜止,唯有擺渡人蓑衣下傳來的桀桀怪笑在虛空中回蕩。
那笑聲如同萬千冤魂的尖嘯交織,帶著蝕骨的寒意鑽入眾人耳膜。
就在獨孤信凝神戒備河麵巨獸的刹那,一道幽黑如墨的骨手驟然從蓑衣縫隙探出,指節間纏繞著絲絲縷縷的時間亂流,直奔他心口要害而去。
"活人的心臟最好的船資"
沙啞的嘶吼聲中裹挾著貪婪與暴戾,骨手所過之處,空氣竟泛起蛛網般的裂紋。
千鈞一發之際,獨孤信丹田處的陰陽魚轟然加速旋轉。
原本流轉的青金光芒儘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從他毛孔中滲出的森白寒氣。
他周身氣息在瞬息間逆轉,從至陽至剛的武道真意,化作深潭般的純陰之力。
這突如其來的氣息轉變,竟讓時間法則在他周身產生了奇異的扭曲。
擺渡人的骨手在距離獨孤信心口三寸處猛然凝滯,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束縛。
那張光滑的無麵之軀劇烈震顫,皮膚下的紋路瘋狂扭曲,浮現出無數困惑的褶皺。
它顯然沒料到,眼前的活人竟能在生死關頭逆轉自身氣息,完美避開了被時間法則鎖定的致命缺陷。
說時遲那時快,獨孤信眼中寒芒暴漲。
他雙指如電,徑直扣向擺渡人腰間懸掛的青銅古鈴。
鈴身布滿古樸的咒文,表麵凝結著暗紅血痂,隨著觸碰傳來陣陣陰寒入骨的脈動。
刹那間,包裹擺渡人的蓑衣如同被抽走靈魂的空殼,轟然消散在空中。
露出的本體竟是一枚懸浮的銅鈴,鈴舌處纏繞著絲絲縷縷的黑霧,那才是操控骨舟與時間秘術的真正核心!
當獨孤信的指尖觸碰到青銅古鈴的刹那,刺骨寒意如毒蛇般順著經脈直竄丹田,仿佛有無數冰刃在啃噬他的血肉。
鈴身纏繞的黑霧化作細小的觸手,瘋狂鑽入他的皮膚,試圖奪回這具被識破的“軀殼”。
古鈴表麵的咒文泛著幽藍光芒,每一道紋路都像是活過來的惡鬼,張牙舞爪地抗拒著新主人的掌控。
獨孤信咬緊牙關,額間青筋暴起,強行運轉體內陰陽之力與之抗衡。
他大喝一聲,猛地搖動銅鈴。
清脆的鈴聲如同一道驚雷,劃破了黃泉河的死寂。
鈴聲中蘊含著玄妙的時間法則,每一聲嗡鳴都帶著攝人心魄的力量。
河底的黃泉巨噬發出震天動地的痛苦嘶鳴,那些布滿慘白眼睛的觸手瘋狂扭動,仿佛被烈火灼燒一般,紛紛縮回水中。
血水翻湧的河麵逐漸恢複平靜,唯有殘留的波紋在訴說著剛才的驚心動魄。
失去了怪物的阻撓,骨舟在血浪中破浪前行,速度比之前快了數倍。
人皮燈籠的幽光在疾風中搖曳,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泛著詭異光澤的船板上。
而手中的青銅古鈴,此時竟發出了低沉的嗡鳴,像是在喃喃自語:
“聰明”
聲音中帶著幾分讚賞,又夾雜著不甘,
“三千年第一次被識破”
古鈴表麵的黑霧緩緩消散,露出內部流轉的奇異符文,仿佛在向這位新主人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