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主……您……您真的要走了嗎?”
龜岩長老聲音有些哽咽,但眼中滿是不舍。
對他們這些在邊緣掙紮了一輩子的老妖來說,龜太郎的“崛起”和“玄武血脈”,是他們龜族莫大的榮耀和希望。
“是啊,島主,墨石島不能沒有您啊!”龜石長老也連忙附和。
龜太郎綠豆眼中適時地流露出“感傷”和“堅定”:
“岩老,石老,墨石島有你們在,我很放心。此去,是為尋求更高的境界,為我龜族爭光!也是為了更好地守護這片海域!你們守好家,等我回來!”
一番話,說得兩位老龜妖熱血沸騰,老淚縱橫,連連保證。
墨棘也上前,姿態放得極低:
“恭送龜島主!祝島主此去鵬程萬裡,名動東海!海蛇島上下,隨時聽候島主差遣!”
他這話說得真心實意,畢竟龜太郎越強,他體內的鎖魂印就越安全。
最後是蟹黃。
它巨大的複眼看著龜太郎那綠豆眼、綠油油的龜殼,再想想對方要去的是龍蛇混雜、強者如雲的東海核心。
心中實在難以將“名揚天下”這四個字和眼前這位聯係起來。
羨慕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覺得對方前途渺茫,甚至可能……凶多吉少。
“龜老弟,”
蟹黃用巨鉗拍了拍龜太郎的龜殼,力道很輕,語氣帶著一絲調侃和順水人情般的祝福,
“你這可是鯉魚……呃,烏龜跳龍門了!老哥我在這鐵鉗礁給你守著家底!等你啥時候在那中心海域混出頭了,名揚天下了,可彆忘了拉老哥一把啊!到時候老哥去給你看大門也行!”
它這話半是玩笑半是敷衍,顯然並不認為龜太郎真能闖出什麼名堂。
龜太郎綠豆眼眯成了一條縫,臉上堆起市儈又帶著點“豪氣”的笑容,用力拍了拍蟹黃堅硬的蟹殼,發出邦邦的悶響:
“哈哈!蟹老哥放心!我龜太郎彆的本事沒有,就是講義氣!等我真在東海中心站穩腳跟,打出名號那天,一定派人來接老哥!到時候,保管讓老哥你吃香的喝辣的,看大門?那太屈才了!起碼也得是個……嗯,巡海大將軍!”
“哈哈哈!好!龜老弟豪氣!老哥我就等著你這巡海大將軍的位子了!”
蟹黃被逗得大笑,巨鉗揮舞,覺得這醜龜妖還挺會吹牛。
一番告彆,場麵倒也“融洽”。
龜太郎最後環視了一圈送行的眾妖,目光在墨棘身上微微停頓,後者立刻感到靈魂鎖鏈一緊,連忙將頭垂得更低。
龜太郎滿意地點點頭,綠豆眼中最後一絲屬於“龜太郎島主”的煙火氣也收斂乾淨。
他轉身,不再看這片海域,聲音平靜無波:“我們走。”
黑龍一步踏出,墨色鬥篷無風自動,一股無形的力量卷起龜太郎、金鵬和扛著大包裹的黑熊。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四人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瞬間消失在原地,隻留下海麵上一個微不可察的漣漪,迅速平複。
碼頭上,眾妖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神色各異。
龜岩龜石滿眼憧憬與不舍。
墨棘心中長長鬆了口氣,又帶著深深的敬畏。
蝦兵蟹將們嗡嗡議論著島主的“遠大前程”。
蟹黃則揮舞著巨鉗,對著空蕩蕩的海麵喊道:
“龜老弟!彆忘了我的巡海大將軍啊!哈哈哈!”笑聲在海風中飄散,帶著幾分戲謔。
遠離墨石島數百裡之外,深邃的東海之上。
一艘樣式古樸、通體由某種深褐色海沉木打造的法舟,正破開深藍色的海水,平穩地向著東南方向航行。
法舟不大,僅容十餘人,舟身刻著簡單的避水、加固符文,正是龜太郎用墨石島庫房裡壓箱底的材料臨時煉製的代步工具,眾妖一直在天空飛,太過顯眼。
龜太郎站在船頭,粗糙的龜爪扶著船舷。
他身上那副卑微、市儈、諂媚的“龜太郎”麵具已然徹底摘下。
綠豆眼中,是獨孤信那曆經滄桑、洞察幽微的深邃與平靜。
海風吹拂著他灰綠色的粗糙麵皮,帶著鹹腥,也帶著東海深處更濃鬱、更活躍的天地靈氣。
金鵬站在桅杆頂端,銳利的金色眼眸掃視著無垠的海麵,羽翼微微張開,感受著比墨石島區域更狂野、更自由的海風,臉上帶著興奮:
“老爺!這去往中心海域的靈氣,果然濃鬱!我感覺翅膀都輕了幾分!”
黑熊則一屁股坐在甲板上,靠著它那巨大的包裹,正拿著一塊烤得焦香的不知名海獸肉大快朵頤,聞言含糊不清地嘟囔:
“靈氣是足了點……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墨石島那邊的岩蟹肉夠勁道……”
黑龍並未顯露真容,她化作一個麵容普通、身穿黑色水袍的船夫模樣,安靜地坐在船尾,看似掌舵,實則她的神識早已如同無形的巨網,覆蓋了方圓數百裡的海域,警惕著任何可能的風吹草動。
唯有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深處,偶爾閃過的一絲沉澱千載的金芒,昭示著她的不凡。
龜太郎(獨孤信)沒有理會金鵬的興奮和黑熊的嘟囔,他的心神沉入識海。
萬道歸流的體係核心處,那枚“萬物驚”符文正緩緩旋轉,散發出溫潤的青金色光芒。
隨著法舟駛向靈氣更濃鬱、規則更顯化的東海中心,這枚象征著“妖之真諦”的符文,仿佛也變得更加活躍。
龜太郎能清晰地感覺到,周遭天地間蘊含的水元、風元、甚至更深層次的海洋韻律、空間波動,都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親近”。
他不再刻意運轉人族功法,而是徹底放開身心,讓龜妖的本能去呼吸,去感知。
粗糙的龜甲如同最敏銳的感應器,汲取著海水中充沛的水元精華;
腳爪踏在甲板上,與腳下法舟、與更深處湧動的洋流地脈產生著微妙的共鳴,絲絲縷縷的土元、水元混合之力滋養著血脈;
他仰起頭,望向天空那輪比在墨石島所見似乎更巨大的明月,月華如霜,無聲灑落,被他龜甲上那些天然的道紋緩緩吸收,帶來靈魂上的清涼與滋養。
這便是妖修!
以身為爐,納天地萬靈!
每一次呼吸吐納,每一次心跳脈動,每一次對環境的適應與感知,皆是修行!
“萬物驚”賦予的,正是這種將血脈本能與天地交感推向極致的悟性根骨。
獨孤信(龜太郎)能感覺到,自己這具龜妖軀殼的妖力,正在以一種緩慢卻無比紮實、契合天道的速度,穩步增長。
龜甲深處的紋路,在月華水汽的浸潤下,隱隱有玄奧的青金色光絲在遊走,變得更加深邃。
他緩緩抬起龜爪,爪心向上。
心念微動,一絲極其精純的水元之力在爪心凝聚,並非化作攻擊法術,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凝聚成一條栩栩如生、鱗甲畢現的微型水蛇,纏繞著他的指爪遊動。
水蛇靈動異常,眼神中甚至帶著一絲懵懂的靈性!
這並非高深的控水術,而是以“萬物驚”符文為引,對水元大道本質更深層次的親和與理解。
近乎於道法自然!!!
“妖之道……融於天地,始於開靈,驚變萬物……”
獨孤信(龜太郎)心有所悟。
這具龜妖之身,不再僅僅是偽裝,而是他探索這方世界、印證萬道歸流的一條全新路徑!
以妖之軀,參悟萬道,或許能發現人族之身所無法觸及的玄妙。
他低下頭,龜爪探入懷中,再次握住了那枚深青色的蛟首令牌。
冰冷的觸感傳來,令牌背麵的“蛟”字仿佛蘊含著某種空間坐標的指引。
玄龜神島、萬蛟城、海眼巨城……這些隻存在於龜族傳承模糊記載中的東海核心巨城之名,在他心中回蕩。
階級森嚴,萬族林立,龍宮統禦,強者如雲……
那是比逸雲大陸人族修真界更為浩瀚、更為殘酷、也蘊含著更多未知機緣的舞台。
手中的令牌,是敲門磚,也可能是燙手山芋。
蛟無心看中的是他那點“玄武血脈”和陣法能力,但到了中心區域,這點微末資本,在真正的強者和古老勢力麵前,又能算得了什麼?
危機與機遇並存。
龜太郎的綠豆眼中,燃起的是屬於征服者的冷靜火焰。
他不再是人族巨擘獨孤信,而是背負著微末玄武血脈、手握蛟族引薦令的龜妖龜太郎。
他將以這個身份,潛入那東海的核心旋渦。
“萬道歸流……”
龜太郎低聲自語,聲音消散在海風中,唯有爪心的水蛇靈性地昂起頭,吐了吐信子。
法舟破浪,向著東南方那片被霞光與傳說籠罩的海域,堅定不移地駛去。
海天一色,前路未明,潛龜入海,隻待風雲際會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