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鬥場的規則冷酷而高效。
確認虎妖徹底死亡後,幾個穿著皮甲、麵無表情的鱷魚妖侍者迅速登上擂台。
它們動作麻利地開始清理戰場,或者說,收割戰利品。
虎妖龐大的屍體被迅速肢解。
堅韌的虎皮被完整剝下,閃爍著暗淡的金光;
蘊含著龐大生命精華的血肉被分裝進特製的容器;
鋒利的爪牙、粗壯的骨骼也被一一取下。
按照角鬥場的規矩,勝者通吃一切!
這些東西,理論上都屬於龜太郎。
然而,就在侍者準備將虎妖那顆猙獰的虎頭也一並收走時,一個穿著黑色骨甲、氣息更加深沉、眼神銳利如鷹的鱷魚妖管事,並非之前的黑骨,走了過來。
他對著龜太郎微微拱手,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
“龜三道友,恭喜獲勝,實力令人驚歎。”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顆死不瞑目的虎頭,
“按照角鬥場慣例,連勝三十場以上強者的頭顱,具有特殊的‘威懾’價值。角鬥場願以一枚‘萬妖血鬥’貴賓令牌,換取此頭顱懸掛於門外,以彰角鬥場之威,亦為道友揚名。不知意下如何?”
龜太郎綠豆眼微微轉動,瞬間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懸掛強者頭顱,是角鬥場彰顯實力、刺激其他角鬥士和觀眾的手段,也是一種殘酷的榮耀,或者說恥辱柱。
這貴賓令牌,聽起來似乎有些用處。
“貴賓令牌有何用處?”龜太郎平靜問道。
“持此令牌,可隨時免費進入角鬥場觀戰,享有專屬包廂,優先獲取角鬥場內部信息,甚至…在特定情況下,擁有拒絕某些強製挑戰的權力。”
黑甲鱷魚管事解釋道,語氣帶著一絲誘惑。
這令牌代表著角鬥場一定程度的認可和特權,對於想在角鬥場揚名或獲取資源的強者來說,價值不菲。
龜太郎略一沉吟。
一顆虎頭對他而言,除了泄憤和些許煉器材料,並無太大實際價值。
而這貴賓令牌,尤其是“優先獲取信息”和“拒絕強製挑戰”這兩點,在混亂的萬妖窟,或許能省去不少麻煩。
龜太郎點了點頭:“可。”
黑甲鱷魚管事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立刻遞上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入手冰涼沉重的黑色令牌。
令牌正麵雕刻著一個更加猙獰、獠牙滴血的獸首,背麵則刻著“血鬥貴賓”四個古樸妖文,邊緣纏繞著暗紅色的血紋。
龜太郎接過令牌,入手便感覺一絲陰冷的氣息,但也蘊含著一絲角鬥場特有的規則之力。
龜太郎隨手將其收起。
侍者們立刻動作起來,小心翼翼地處理虎頭。
很快,角鬥場深處傳來一陣沉重的拖拽聲。
虎妖虎賁那顆頭顱被拖拽而出,龐大的顱骨上還凝固著最後一刻的暴怒,眉骨猙獰地凸起,眼球瞪得滾圓,仿佛要將眼前的一切都撕裂;
殘存的不甘則像未熄的餘火,在渾濁的眼底微微跳動,死死定格著敗北的屈辱。
一根手臂粗細的骨矛,通體刻滿暗紅符文,正從虎賁頭顱的下頜貫穿,直衝天靈蓋。
那些符文似活物般流轉,散發出鎮壓神魂的陰寒氣息,將虎賁臨死前試圖掙脫的凶煞之氣牢牢鎖在頭骨之內。
骨矛被兩名膀大腰圓的角鬥場侍者合力舉起,鋒利的矛尖朝上,將這顆血淋淋的頭顱挑得老高,鮮血順著矛身蜿蜒而下,在青黑色的石地上彙成蜿蜒的細流。
看台上數萬妖物的目光齊刷刷聚焦過來,複雜的情緒在妖群中翻湧。
有虎妖族群的悲憤嘶吼,有中立妖族的咋舌驚歎,也有暗中與虎賁結怨者的隱秘快意。
無數道視線像無形的絲線,纏繞在那顆高懸的頭顱上,帶著震撼與探究。
誰能想到,橫行角鬥場數月的虎賁,竟會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龜妖手裡?
侍者們麵無表情,步伐沉穩地穿過喧鬨的看台下方,朝著角鬥場大門走去。
他們的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鄭重,仿佛抬著的不是一顆頭顱,而是一件宣告更迭的信物。
萬妖窟角鬥場的大門,是用萬年玄鐵混合巨獸骸骨鑄成的,高達十丈,門楣上盤踞著兩條石刻巨蟒,蛇口大張,露出森白獠牙,透著一股原始而猙獰的威壓。
門外的空地上,早已聚集了不少妖族。
有獠牙外露的狼妖、鱗片閃著寒光的蛇妖、背著巨殼的蟹妖,還有些形態怪異、氣息駁雜的混血妖物。
他們或蹲在斷骨壘成的矮牆上,或倚著刻滿抓痕的石柱,有的在低聲下注,有的在打探剛結束的戰局,空氣中彌漫著汗臭、血腥與躁動不安的氣息。
大門左側,懸掛著一顆巨大的鯊魚頭骨,白骨森森,眼眶空洞地對著天空,齒刃上還殘留著暗褐色的血漬。
這是百年前一位角鬥場霸主的“戰利品”,掛在這裡已近百年,早已成了此地的標誌性景象。
凡是看到它的妖族,都會下意識想起角鬥場的殘酷與榮耀。
然而今天,這份“標誌性”被徹底打破了。
當兩名侍者將挑著虎頭的骨矛架上門楣,取下那顆飽經風霜的鯊魚頭骨時,門外的妖族們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騷動!
“那是…虎賁大人的頭?!”
一隻灰毛狼妖失聲尖叫,爪子下意識地按在腰間的彎刀上,滿臉的難以置信。
“不可能!虎賁大人可是入道中期!誰能殺得了他?!”
一條巨蟒妖猛地挺直身體,蛇信瘋狂吞吐,眼中滿是驚駭。
更讓他們騷動的是,那顆虎頭還在緩緩滴著溫熱的鮮血,每一滴落在地上,都散發出屬於入道中期強者的磅礴妖氣。
這氣息不會錯,正是虎賁獨有的、帶著狂躁虎威的力量!
可就是這股曾讓無數妖族聞風喪膽的氣息,此刻卻成了“失敗者”的證明,被高高懸在門楣之上,與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一起,無聲地嘲笑著過往的輝煌。
原本盤踞在矮牆上的妖族紛紛跳落,擠到大門下仰望著那顆虎頭,議論聲像潮水般湧來:
“是哪個狠角色乾的?難道是熊羆大人出手了?”
“不像!熊羆的打法哪有這麼利落?”
“吼?!”
“嘶——!”
“我的天!那是…虎賁?!虎賁的頭?!”
驚呼聲、倒抽冷氣聲此起彼伏!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
虎賁!在海眼巨城的下城,也就是萬妖窟也算小有名氣!
入道中期修為,三十場不敗的戰績,狂猛霸道的戰鬥風格,讓它擁有不少擁躉和敬畏者!
這樣一個凶悍的角色,剛才還活蹦亂跳地走進角鬥場,揚言要衝擊五十場不敗…
怎麼轉眼間,腦袋就被掛在了門口?!
“虎賁!真的是虎賁!我的娘咧!誰這麼猛?!”
“剛才還看到他進去,氣勢洶洶的,說要收拾個不長眼的…這就…沒了?!”
“快!快打聽打聽!三號擂台!剛才三號擂台發生了什麼?!”
“聽裡麵出來的兄弟說…是個…是個綠毛龜!元神中期的綠毛龜!把虎賁給宰了!”
“什麼?!綠毛龜?!元神中期?!你他娘的放屁!怎麼可能!”
“千真萬確!裡麵都傳瘋了!那龜妖用的棍子邪門得很!一棍子就把虎賁的‘王’字給點碎了!”
“綠毛龜…元神中期…越一個大境界斬殺虎賁…這…這他娘的還是龜嗎?!”
“有好戲看了!絕對有好戲看了!虎賁那倆結拜兄弟,‘金鬃獅王’和‘影殺豹’可不是善茬!它們能放過這綠毛龜?!”
“對!獅王和影豹肯定要發瘋!等著吧,角鬥場又要熱鬨了!”
亢奮的議論聲、猜測聲、夾雜著血腥味的狂熱呼喊,在角鬥場大門外迅速彙聚、發酵。
越來越多的妖物被吸引過來,對著那顆新鮮懸掛的虎頭指指點點,眼中充滿了對強者的敬畏、對血腥的渴望以及對即將到來的複仇風暴的期待。
虎賁的頭顱,瞬間成為了新的焦點和風暴的中心!
質疑聲、驚歎聲、倒抽冷氣聲混雜在一起,將門外的氣氛攪得比場內更加沸騰。
陽光照在虎頭凝固的怒容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澤,與門楣上流轉的符文交相輝映,形成一幅極具衝擊力的畫麵。
這顆頭顱的懸掛,不僅僅是一場勝利的宣告,更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所有妖族固有的認知上。
在這弱肉強食的萬妖窟,所謂的“血脈”與“定論”,原來並非不可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