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索額圖此時正在西花廳,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大理寺少卿賈雲龍。
作為大理寺卿的助手,大理寺的二把手,正四品的官員,賈雲龍也算是一方大員,但是在索額圖麵前,他就是一個小角色。
“為什麼佟嬤嬤是死罪?”
“她沒有科舉舞弊,她不該是流放嗎?”索額圖冷冷的看著賈雲龍,聲音中充滿了怒意。
以往,索額圖是一個掩飾自己情緒的高手,喜怒從不形之於色。
可是現在,他不需要掩飾。
因為這個賈雲龍是他的下屬,是他一手把賈雲龍提拔到現在這個位置的。
麵對索額圖的怒火,賈雲龍的額頭沁出了汗珠。
雖然他這個少卿,也是一個人物,但是在索額圖這樣的首席大學士麵前,他真的是微不足道。
所以在遲疑了一下後,他就恭敬的道:“索相,我是按照您的安排,提出了關於佟嬤嬤的判決。”
“可是,劉升勳不同意。”
“他說,佟嬤嬤不但參與了這次的舞弊案,而且還在毓慶宮中,犯下了不少事情。”
“她的罪名,是絞!”
“我雖然據理力爭,但是劉升勳鐵了心的想要置佟嬤嬤於死地,屬下也是無能為力啊!”
說到這裡,賈雲龍的身體就躬了下去。
看著一副屬下無能模樣的賈雲龍,索額圖越發的惱火。
不管碰上什麼事,如果一句無能就能給解決了,那還要他這個大學士做什麼!
他冷冷的看著賈雲龍,淡淡的道:“你無能為力,那你讓太子爺怎麼辦?”
“你知不知道,佟嬤嬤的罪名一旦出來,太子爺就必須要有所作為。”
“要不然,世人該如何評判太子爺!”
賈雲龍額頭的汗,不由得滴在了地麵上。
他看著索額圖那張不善的臉,腦子飛速運轉,他在竭力的思索對策。
不行,我不能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在這件事情上,我一定要找到借口。
要不然的話,雖然索額圖不至於對付自己,但是以後的升遷之路,基本上算是到頭了!所以他遲疑了刹那,就鄭重的道:“索相,屬下在大理寺中,本來也有一些臂助。”
“可是,自從太子爺在朝堂上說了座師房師的事情後,就有些人開始刻意疏遠屬下。”
“而且……而且在這件事上,他們大多數都傾向於劉升勳。”
賈雲龍說完這句話,心頭的忐忑更多了幾分。
他很清楚,索額圖是難以責備太子的。
現在他將責任的一部分推在太子身上,就能夠讓自己輕鬆很多。
索額圖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大半。
佟嬤嬤的事情雖然重要,但是群臣對待太子的態度,他更要重視。
“你說有些人對太子有怨言?”
賈雲龍聽到索額圖如此一問,頓時覺得自己能夠過關。
他趕忙道:“索相,不論是哪個衙門,大多數人都是通過科舉上來的。”
“太子爺這麼一掀桌子,很多人的心中,就難免有些怨氣。”
索額圖哼了一聲道:“真是狗膽包天,竟敢對太子有怨言,我看他們純粹是不想活了!”
賈雲龍看著憤怒的索額圖,卻沒有說話。
他心中清楚,索額圖雖然是大學士,但是麵對群臣心中的怨言,他也沒有辦法,畢竟,他並不是皇帝。
發過脾氣之後,索額圖也冷靜了下來。
他很清楚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他叫賈雲龍過來,就是為了解決問題。
“你覺得接下來,太子爺該怎麼做?”索額圖淡淡的道:“是為佟嬤嬤求情,還是不求情?”
賈雲龍來之前,就已經想過這件事情。
太子如果求情,那就是為刁奴徇私,說不定還會被人彈劾。
而太子不求情,就是刻薄寡恩,連自己的乳母都不在意。
這很難抉擇,但是臨來之前,賈雲龍已經反複掂量過了,他沉聲的道:“索相,這件事情,屬下覺得太子不適合出麵。”
“畢竟,順天府的科舉舞弊,影響很不好。”
“就算已經重考了,但是士林之中的議論依舊很多。”
“太子如果再給有罪之人求情,那說不定會攀扯上太子。”
“至於佟嬤嬤的事情,我覺得可以讓人上書,免於一死。”
索額圖沒有說話,隻是朝著賈雲龍擺了擺手。
對於索額圖這種動作,賈雲龍瞬間心領神會。
他並沒有覺得索額圖這樣揮退自己有什麼不對,畢竟他和索額圖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
等賈雲龍恭敬的離去,索額圖歎了一口氣道:“太子爺上次是暢快了,可是樹敵太多啊!”
他這話,好像是在感慨,畢竟正堂上,除了下人,好像沒有其他人。
但是卻聽屏風後麵有人道:“太子爺得罪的人越多,對大人越是依靠,這也是好事。”
隨著這話,一個四十多歲,看上去麵容陰柔的男子,緩緩的走了出來。
索額圖麵對這個男子,臉上帶著一絲從容的道:“現在淩普這件事,你說該怎麼辦?”
那男子道:“太子和科舉舞弊這件事情,本來就牽涉太深。”
“現在,他已經不適合再出麵了。”
“屬下相信,陛下在這件事情上,肯定會給太子一個體麵的。”
索額圖仔細思索了一下道:“看來,也隻有這樣了。”
不過他在沉吟了瞬間之後,又帶著一絲感觸的道:“太子最近,做事有點魯莽。”
男子聽到這感慨,心中頓時明了,這是索額圖對太子有意見。
以往,太子對索額圖是言聽計從,可是這次科舉舞弊的事情,太子直接開撕,讓索額圖有些不滿。
他沉吟了一下道:“索相,太子畢竟是太子。”
他這話聽起來是一句廢話,但是實際上,他這是規勸。
在告訴索額圖,在對待太子這件事情上,不要掉以輕心,分不清主次。
索額圖聽到這話,輕輕的皺了皺眉頭,而後淡淡的道:“老夫自有主張。”
“你派人告訴太子,讓他這一次,務必什麼都不要做。”
那人看到索額圖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的話,索額圖根本就沒有聽進去。
心裡雖然覺得不舒服,但是他還是恭敬的道:“屬下這就派人去辦。”
索額圖揮了揮手,讓屬下離去之後,他這才低沉的喃喃自語道:“太子是太子不錯,可是,他也應該清楚,誰更需要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