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莫斯科,克裡姆林宮內
此時正值冬夜,壁爐裡的柴火劈啪作響,卻驅不散厚重的暖簾也擋不住的徹骨寒氣。
斯大林叼著煙鬥,火星在煙草的緩慢燃燒中明滅不定。
厚重的戰報攤在桌麵,燈光下的字母似乎帶著硝煙的氣息。
莫洛托夫坐在對麵,金邊眼鏡後的目光反複掃過幾份關鍵段落,尤其是關於“仁川海戰”與“鬆嶽山大捷”的部分。
“遠東前線傳來的戰報,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
“中國軍隊的戰鬥力太強了!”
他放下戰報,驚歎著說道。
“具體說說看,中國的少年英雄這次又乾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斯大林從濃密的眉毛下抬起眼,煙鬥移開嘴角,呼出一股濃煙道。
他的聲音低沉平緩,聽不出太多情緒。
但莫洛托夫知道,斯大林的注意力已經被牢牢鎖定了。
“少年英雄?”
“是的,這個形容很貼切。”
“他率領一支中國步兵團攻占仁川港口後,繳獲了美軍最強大的企業號航空母艦和具有象征意義的密蘇裡號戰列艦!”
“不僅如此,在陸地上,他們像一把尖刀插進美軍心臟!”
“鬆嶽山的一場漫天大火,幾乎焚儘了美陸軍第一師的精華主力,連美軍的中將指揮官都成了階下囚!”
“就在前不久,他們的艦隊正披掛著紅旗,在中國沿海港口接受萬民歡呼,而美國人在震動、在丟臉!”
“您想想那兩艘巨艦,企業號航母、密蘇裡號戰列艦!”
“那是美國海軍科技的巔峰,價值根本無法估量。”
“無論從軍事價值還是戰略威懾力來看,對海軍的力量都是一個質的飛躍!”
“而我們蘇聯不僅在黃海的大戰中支援了他們空軍,更長期提供了關鍵的裝備援助和至關重要的戰略情報支撐。”
“在朝鮮戰場這盤棋上,蘇聯投入了太多實質性的力量。”
“現在,讓他們把那兩艘船移交給真正能發揮其威懾力的主人,這難道不是一種對共同利益負責任的做法嗎?”
莫洛托夫嘴角微微上揚,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轉為一種灼熱的渴望道。
此言一出,房間裡陷入了短暫的沉寂,隻有煙絲燃燒的細微聲響和莫洛托夫有些急促的呼吸。
斯大林重新叼上煙鬥,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
煙霧繚繞中,他發出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甚至帶著一絲輕微的嘲弄。
“你啊……”
斯大林站起身來,踱到巨大的窗邊,背對著莫洛托夫,看著窗外克裡姆林宮高牆輪廓上冰冷的星光。
“區區兩艘美軍軍艦,就把你迷惑得隻看到腳下了?”
“難道我們的格局僅僅是幾萬噸排水量的鋼鐵嗎?”
“真正的具有戰略意義的是什麼?”
“是長波電台!”
“是能進入旅順港的中蘇聯合艦隊!”
“是在遠東腹地擁有永不沉沒的鋼鐵港灣!”
“是讓紅色海軍的旗幟在太平洋西岸的天空永恒飄揚!”
“這,才叫百年大計!”
斯大林猛然轉身說著,煙鬥在空中劃出一道短促的弧線。
他的聲音不高,卻每個字都像錘子敲在莫洛托夫心坎上。
莫洛托夫怔住了,鏡片後的瞳孔微微放大。
聯合艦隊、長波電台……
這都是過去對中方提出而被婉拒的戰略構想。
“可是……中國非常珍視獨立自主。”
“這種關乎主權的安排,他們怎麼可能答應?”
“上次我們委婉的提出過類似的提案,中國人根本不理睬。”
莫洛托夫說道。
“正因為上次沒成,才要創造‘機會’。”
“直接伸手去要?”
“那不是辦法,那是國際流氓!”
“會讓全世界看我們紅色主義陣營的笑話。”
“吃相要講究!”
“尤其是對一個剛剛證明了自己軍事能力、正被民族自豪感點燃的國家。”
“強取豪奪要變成你情我願的公平交易。”
“至少,表麵上得是這樣。”
“給他們設計一個‘不可能的任務’。”
“記住,目標要夠高,時間要夠緊,最好是他們當前力量極限之外的那個點。”
“最好是朝鮮戰場上的軍事目標,這樣比較好量化,不容易產生爭議,還能打擊美國軍力。”
“完成了,我們給予慷慨回報,完不成嘛…………”
“就是他們‘自願’用彆的方式來‘補償’盟國蘇聯的付出的時候了。”
斯大林的眼睛在煙霧後閃爍著冷硬的光,重新坐回他的高背椅,嘴角勾起一個冷酷的弧度說道。
“朝鮮戰場上的軍事目標?”
“現在誌願軍全線大撤退,北朝鮮的部隊都在收縮回防。”
“隻有少數幾支精銳的阻擊部隊還在承擔殿後任務,戰鬥異常艱苦。”
“這種時候,總不能強求他們主動進攻重兵集團……”
莫洛托夫的思路瞬間被點透,他幾乎立刻接上話。
“就是這個時候!”
“目標就定在那裡——水原!”
“那是美軍西線的後勤心臟!”
“空軍基地、物資儲備倉庫群都在那裡!”
“要求他們三十天內,必須攻克水原城!”
“同時還要殲滅一萬以上的有生力量!”
“為了表示我們沒那麼苛責,水原城隻要攻克就行,無須守住!”
斯大林滿意地點點頭,眼中精光閃過,他手指猛地戳向一份標注著美韓軍隊部署的地圖上的水原標注說道。
莫洛托夫迅速心算,三十天,從防禦態勢轉為反攻並攻占有堅固工事和預備隊增援的基地,還要殲滅上萬美軍……
這幾乎是個死亡命令!
“中國始終是紅色陣營的盟友,我們真正要削弱的是美國。”
“他們真能打成這樣,讓美國流那麼多血,也是符合我們國家利益的。”
“而且能以阻擊部隊打出這樣的戰果,說明中國陸軍已經達到世界前列的戰鬥力。”
“擁有這樣軍力的中國,才配和蘇聯談獨立自主。”
“蘇聯也不會招惹這種中國的獨立自主了,反而可以加大投資,讓他們幫我們和美國繼續打下去!”
“我們躲在幕後便能坐看美國軍力衰弱,空耗國力,這不是好事嗎?”
“隻要中國能打贏,蘇聯可以幫中國搭起一個完整獨立艦隊的架子。”
“從一艘航母一艘戰列艦的孤零零兩艘,變成一支航母,戰列艦,巡洋艦,驅逐艦潛艇都有的真正艦隊!”
“這彩頭夠不夠大?”
“輿論隻會看到蘇聯的‘慷慨援助’和中國同誌的‘非凡努力’,一切都欣欣向榮!”
“當然,不要直接給最先進的,落後版本的就行,一艘巡洋艦,四艘驅逐艦吧!”
“慢慢的援助,不能一次給太多,這樣才能讓中國和美國打久一點。”
斯大林似乎早就料到這個問題,語調帶著一種施恩的慷慨道。
“如果中國拒絕接受這個國際任務,談判桌上,他們的態度恐怕會非常強硬。”
莫洛托夫的聲音低沉下來,推了推眼鏡,這是他詢問核心問題時的小動作。
“那就退而求其次!”
“企業號航母和密蘇裡號戰列艦必須歸蘇聯所有。”
“作為蘇聯出人、出力、出飛機、出情報,幫他們在朝鮮戰場取得‘空前勝利’的合理補償。”
“我們甚至不需要它們在戰時開走,可以在戰後秘密移交。”
“這是底線,我覺得這樣對中國夠寬容的了!”
斯大林臉上的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煙霧後的眼神銳利如鷹隼,冷冷地說道。
刹那間,冰冷的寒意仿佛順著地毯爬上了腳背。
莫洛托夫感到喉結滾動了一下,完全理解了斯大林的布局。
一個看似誘人卻通向懸崖的機遇,以及一條無論什麼結果都讓蘇聯立於有利境遇的退路。
最終要麼是獲得夢寐以求的遠東戰略支點,要麼就是將那兩艘象征著中國新興力量的巨艦收入囊中。
要麼就是沉重打擊蘇聯最大的敵人美國,並看到扶持中國持續讓美國流血的機會。
“明白了,我將立刻著手準備提案文件和相關談判授權!”
“把三十天內攻克水原並殲敵一萬的合作建議以及其他各方案,清晰無誤地向中國同誌傳達。”
“不過真的隻需要中國攻陷嗎?”
“要是中國人攻克時間特彆短,打完就走了也算嗎?”
莫洛托夫挺直了腰背,目光重新恢複了沉穩和堅定問道。
“算!”
“看看水原在什麼位置吧!”
“都已經屬於聯合國軍的後方後勤基地和最大空軍基地了!”
“哪怕中國人隻打下一小時,都足以摧毀這些,為什麼不算呢?”
斯大林抽了口煙鬥,說道。
“是!”
“這份提議,一定會極大激勵我們在朝鮮前線的朋友們的作戰意誌。”
“當然,按照以往的經驗,負責這種重大突擊攻堅的,應該也是對那位中國少年英雄伍萬裡和他麾下鋼鐵七總隊了。”
“希望他們能不被美軍全殲吧,否則就太可惜了。”
莫洛托夫說道。
斯大林微微頷首,沒有再說話,隻是將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沉沉的冬夜。
莫洛托夫明白,談話結束了。
他無聲地收拾起桌上的文件,腳步聲消失在門外厚厚的地毯裡,隻留下克裡姆林宮內的雪茄煙霧和冰冷無聲權謀算計。
地圖上遙遠半島的那場戰爭,此刻已被一隻無形的手,在莫斯科的壁爐前落下了新的、沉重的砝碼。
………………………………
京城,特彆會議
一間暖爐驅散了些許冬日嚴寒但氣氛卻有些凝重的會客室內。
茶香嫋嫋中,王秘書長麵沉如水,手指無意識地在紫砂茶杯的邊緣摩挲著,仿佛在汲取那溫熱的底氣。
坐在他對麵的,是蘇聯代表弗拉基米爾同誌。
他總是很喜歡強調階級友誼,臉上掛著看似親切的笑容,眼神卻像冬日的西伯利亞針葉林,深藏著不易察覺的算計。
“王秘書長,我國政府非常欽佩誌願軍將士在前線的英勇!”
“特彆是伍萬裡同誌,簡直創造了軍事奇跡!”
“繳獲企業號航母和密蘇裡號戰列艦,這是對美國帝國主義的沉重打擊,讓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民歡欣鼓舞!”
蘇聯代表弗拉基米爾喝了一口紅茶,發音字正腔圓的說道。
“這是全體誌願軍指戰員和朝鮮人民軍並肩作戰、浴血奮戰的成果,也離不開偉大蘇聯同誌們在裝備和道義上的寶貴支持。”
王秘書長保持著外交禮節性的微笑,將功勞歸於集體和互相協作,不亢不卑的說道。
“正是出於共同的革命友誼和紅色主義陣營的團結……”
“莫斯科方麵認為,為了更好地鞏固這些戰略資產,發揮它們對抗美帝國主義集團的最大效能。”
“我們之前提出的關於聯合艦隊和在遠東建立長波電台的建議,貴國或許可以重新慎重考慮一下?”
“這樣強大的戰艦,尤其是‘企業號’航母,需要一個強大穩定的平台來運作維護。”
弗拉基米爾話鋒一轉,笑容不變,但語調微微下沉的說道。
此言一出,空氣瞬間凝結了幾分。
王秘書長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旋即隱去。
“弗拉基米爾同誌,你關於聯合艦隊和長波電台的提議我已經看過了,此事我們黨中央已經有過明確的回複。”
“為了維護中國的主權和獨立自主,這兩項安排是無法接受的。”
“中國人民經曆過苦難,深知獨立自主的意義。”
“這是我們的底線,不容談判。”
他放下茶杯,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的說道。
“獨立自主……”
“達瓦裡希,獨立自主當然是偉大的目標!”
“但偉大的目標從來不是靠……嗯,口頭說說或者施舍就能實現的。”
弗拉基米爾眼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輕蔑說道。
那個“施舍”一詞,他咬得極輕,卻像冰冷的針,直刺入聽者的神經。
王秘書長的指關節微微發白,他腦海中瞬間閃過的是近代以來一係列喪權辱國的條約,是任人宰割的屈辱歲月。
“獨立自主不是靠施舍來的……”
這句話像重錘敲在王秘書長的心上,那是深入骨髓的國恥記憶帶來的劇痛。
然而,多年的修養讓他隻是喉結微動,深吸一口氣,將那股翻騰的情緒強行壓了下去。
“獨立自主……”
“這是我們無數先烈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寶貴原則,也是新中國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根基。”
“它不需要任何人承認,我們必然堅守。”
王秘書長再次開口,聲音更加低沉有力,帶著一種曆史的滄桑感。
“勇氣可嘉,達瓦裡希。”
“那麼,莫斯科有另一個提議,一個更能體現貴國獨立自主能力的‘考驗’。”
弗拉基米爾靠回椅背,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擊著,那節奏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
他刻意停頓了幾秒,營造壓力。
“既然貴國強調實力,認為可以獨立駕馭這樣的戰略資產,那我們不妨來驗證一下。”
“如果中國真的有能力獨立自主,而非僅僅依靠……國際援助。”
“那就讓你們的軍隊在戰場上證明吧!”
“限時三十天——對,就從今天開始計算。”
他身體微微前傾,眼神緊盯著王秘書長,拋出了斯大林精心設計的陷阱。
“三十天內,誌願軍如果能攻占美軍西線的核心後勤基地水原城,並且在那裡殲滅美軍有生力量至少一萬!”
“那麼,蘇聯不但絕口不提聯合艦隊和長波電台的事,對於那兩艘美國戰艦也分毫不取!”
“不僅如此,我們還將‘無償’贈送貴國一艘先進的‘斯維爾德洛夫’級巡洋艦,以及四艘嶄新的驅逐艦!”
“這可相當於幫助中國搭建起真正屬於自己、初步具備戰鬥力的海軍艦隊架子!”
“這比一艘維護困難、可能被封鎖在近海動彈不得的航母,難道不是更實際的援助?”
“這才是有骨氣的社會主義國家之間平等的合作!”
“當然,如果你們拒絕這個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或者……三十天後沒能攻克水原,那麼很抱歉。”
“獨立自主的高調也請收一收吧,不願意聯合艦隊可以理解。”
“但作為紅色陣營的‘貢獻’和維持團結的必要代價。”
“那艘珍貴的‘企業號’航母和具有曆史意義的‘密蘇裡號’戰列艦,必須在戰後移交給蘇聯處理。”
“這非常合理,不是嗎?”
“總不能讓寶貴的戰略資產白白閒置浪費。”
弗拉基米爾抬腕看了眼他的蘇聯產手表,繼續笑著說道。
王秘書長聞言,心緒劇烈翻騰。
他憤怒於對方赤裸裸的威逼利誘和話語中那藏不住的輕視。
考驗、驗證、證明能力……
仿佛新中國需要向蘇聯證明配得上“獨立自主”這四個字。
觸動在於對方精準地打在了“海軍夢想”和必須維持獨立自主的焦點上。
斯大林給出的“勝利條件”回報恰恰掐準了中國海軍發展的最現實渴求。
更緊迫的是那掐著表的三十天倒計時!
弗拉基米爾那句“獨立自主不是靠施舍來的”,此刻再次在王秘書長腦中轟鳴。
這不僅是挑釁,更是提醒:尊嚴和地位,是靠實力打出來的!
然而,如此重大的軍事決策和政治條件,絕非他能當場拍板。
他需要時間,需要向中央和遠在朝鮮前線的誌司彙報。
王秘書長臉上所有的情緒波動最終都化作了深潭般的平靜。
“弗拉基米爾同誌,你們提出的‘考驗’事關重大,超出了本次會談的授權範圍。”
“這關乎朝鮮前線的軍事部署,甚至整個戰場態勢和千萬將士的生命。”
“我必須立即報告中央,並聽取誌司的意見。”
“在得到指示前,我方無法給予任何承諾或回複。”
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一下並不存在的浮沫,緩緩開口道。
每一個字都清晰、沉穩,蘊含著巨大的力量。
“嗬嗬,當然,當然。”
“謹慎是美德,達瓦裡希,我們充分理解。”
弗拉基米爾大度地笑了笑,站起身來伸出手說道。
王秘書長也站起,與之禮節性地握了握。
“不過……”
“三十天的期限,從這一刻起,就正式開始了。”
“時間不等人,戰爭更不等人。請務必儘快協調……”
“說不定你們前線那位叫伍萬裡的少年指揮官,還能續寫他的神話。”
弗拉基米爾在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下腳步,回頭補充道。
說完,他微微頷首,轉身大步離去,厚實的皮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格外清晰。
留下王秘書長獨自站在屋內,窗外冬日的陽光蒼白無力。
茶幾上,那杯尚有餘溫的紅茶旁,仿佛回蕩著蘇聯代表那“達瓦裡希”的親切稱呼下,冰冷刺骨的算計和考驗。
空氣中隻剩下無形的壓力——三十天,水原城,上萬美軍。
王秘書長深吸一口氣,拿起了桌上的保密電話。
他深知,一場關乎國家尊嚴與未來戰略空間的無聲戰役即將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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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鮮,誌司
風雪灌進指揮所的厚重門簾,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卻壓不住作戰室內凝滯到近乎燃燒的空氣。
炭盆裡的火劈啪作響,卻驅不散每個人心頭因一份電報而凝結的冰霜。
“老總,陳首長,總參謀長。”
“蘇聯方麵弗拉基米爾代表在會談上的提議,已正式轉至誌司。”
“其核心要求為:若我誌願軍能在三十天之內攻克水原城並殲滅守軍及援軍共計一萬名以上美軍。”
“則蘇方將在戰後向我方無償移交包含一艘巡洋艦、四艘驅逐艦在內的部分海軍艦艇,並提供維護技術的援助。”
“若無法完成……”
“則我方在仁川海戰中繳獲的‘企業號’航空母艦及‘密蘇裡號’戰列艦,將在戰後移交給蘇聯海軍。”
負責與國內及蘇聯聯絡的年輕參謀,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和一絲被侮辱的憤怒,幾乎是用儘力氣在念道。
“啪嗒!”
一聲脆響響起。
正是老總握在手裡、正待往嘴裡送的老旱煙袋杆子,掉在了桌上鋪開的地圖上。
煙鍋裡的火星子濺出來幾點,燙著了地圖上代表水原的那個小小圓點,也仿佛燙著了所有人的神經。
指揮部內,瞬間短暫的、窒息般的死寂。
“三十天!攻克水原?殲滅一萬美軍?!”
“水原是什麼地方?!”
“那是美軍在西線最大、最堅固的後勤樞紐!”
“兵站、油庫、機場、物資轉運中心!整個就是個烏龜殼!”
“美軍的187空降團在水原外麵構築了縱深防禦陣地,火力密不透風!”
“三十天?還要殲滅至少一萬?”
“他們這是要伍萬裡同誌和整個鋼七總隊去鑽火爐!去填絞肉機!”
一個誌願軍參謀猛地站起,手指幾乎戳向掛在牆上的巨幅態勢圖,聲音因激憤而尖利的說道。
“欺人太甚!”
“利用我們?想得美!”
“剛打出來的寶貝軍艦就要送出去?憑什麼!這是逼著伍萬裡他們去送死!”
另一個老參謀狠狠一拍桌子,氣得渾身發抖。
“冷靜!”
總參謀長低沉而威嚴的聲音響起,瞬間壓下了騷動。
他眉頭緊鎖如刀刻,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臉色鐵青的老總和神色凝重的陳首長身上。
“同誌們,憤怒解決不了問題。蘇聯人的條件苛刻至極,充滿了強權邏輯和戰略陷阱。”
“但現實的威脅是,如果我們不接,兩艘巨艦很可能被以‘國際協調’之名強奪,對我方剛有雛形的海軍將是毀滅性打擊。”
“目前,伍萬裡同誌的計劃是率鋼七總隊渡海奇襲平澤,目的是打美軍一個措手不及,端掉他的前沿補給,然後閃擊水原!”
“注意,這裡的‘閃擊’,核心在於‘閃’!”
“是以強大的突擊力在美軍防線撕開口子,猛烈打擊其要害節點,如後勤倉庫、機場、指揮中心。”
“其根本目的,是製造巨大混亂,迫使圍攻漢江、仁川方向的聯合國軍主力回撤救援,從而減輕我軍主力麵臨的巨大壓力,為戰略後撤創造有利條件!”
“是牽製!是調動!不是強攻,更不是必須在固定時間內攻克!更不是必須殲滅多少有生力量!”
他走到巨幅地圖前,指著水原的位置,語氣沉重的說道。
陳首長緩緩站起身,他手裡拿著那份蘇聯的電文,眼神裡充滿了憂患和無比的痛心。
他走到地圖旁,與總參謀長並肩而立,指著水原外圍密密麻麻的等高線和防禦工事符號。
“老總,各位同誌們,總參說的完全正確。”
“一旦把這個閃擊的靈活戰術,變成了必須攻克水原並殲滅萬敵的硬指標死命令,性質就完全變了!”
“伍萬裡同誌將被迫放棄所有的戰術迂回和機動空間,必須像一顆釘子一樣,硬生生攻殺進去,失去所有主動權!”
“這將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鋼七總隊要在敵人絕對製空權和火力優勢的打擊下,頂著源源不斷增援過來的美軍重裝部隊的衝擊,去一寸一寸、一尺一尺地啃那些加固的城防工事!”
“每前進一步,都是血海肉山!”
“即便能推進,美軍也會像水銀一樣堵住任何一個缺口。”
“時間和傷亡都會失控!這其中的凶險和艱難,比之前任何一次任務,都要高出萬倍!”
陳首長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說道。
老總從煙袋被震落後就一直沉默地站著,佝僂著魁梧的身軀,低垂著頭。
炭火的光映在他刻滿風霜的臉上,明暗不定。
他的手指用力按在地圖的邊緣,青筋畢露,巨大的壓力幾乎要將他壓垮。
一邊,是海軍崛起的希望曙光和可能的戰略支撐點。
一邊,是凝聚著無數犧牲才鍛造出來的“國刃”鋼七總隊,以及那個寄托了他全部期望的伍萬裡!
他如何抉擇?!
讓伍萬裡去搏一個九死一生的任務,還是在帝國主義的壓力下再次自折羽翼?
哪一種結果,想起來都令人心膽俱裂!
可沒辦法,新中國剛開國的這個時候,就是這麼難啊……
一時間,指揮室內隻能聽到粗重的呼吸聲和炭火爆裂的劈啪。
空氣粘稠得仿佛凝固,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就在這時,門簾被猛地掀開!
一名滿身雪花的通訊參謀幾乎是踉蹌著衝進來,因激動和嚴寒臉膛通紅,手裡緊緊攥著一份還帶著戰場硝煙氣味的文件。
“報告!急電!”
“李雲龍軍長自仁川前線直接發來的最高加密情報!”
“事關伍萬裡同誌最新作戰部署!”
那名通訊參謀大聲彙報道。
刹那間,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李雲龍和伍萬裡?”
“兩個最不安分的主,看看他們要乾什麼。”
“念!”
老總猛地抬頭說道。
“根據西線會議紀要,西線指揮部緊急會商後,擬定‘安養大捷’及後續‘閃擊水原’作戰計劃如下!”
“第一,以安養峽穀設伏,目標全殲美軍追擊部隊精銳前鋒!”
“第二,丁偉軍長派出至少一個精銳師全力阻擊美軍主力後續跟進部隊,遲滯其增援速度!”
“第三,李雲龍軍長部隊負責機動,封鎖美軍殘部退路!”
“如此一來,美軍先鋒部隊必定被全殲,鋼七總隊趁機上軍艦開始實行計劃!”
“後麵等鋼七總隊完成戰術目標,李雲龍還會以繳獲的美軍坦克裝甲車組成鋼鐵洪流部隊,打美軍一波反攻再撤退!”
參謀拿著電報,聲音高亢而急促的念道。
“嗡!”
一瞬間,指揮室裡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精神炸彈!
幾位經曆過無數大風大浪、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首長,此刻臉上的表情卻震驚不已。
老總布滿厚繭的手下意識地抓住了桌角,骨節發出輕微的響聲,他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想從那紙電文裡再看清楚每一個字。
陳首長微張著嘴,一向深邃睿智的眼睛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光,他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仿佛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總參謀長緊鎖的眉頭猛然向上挑起,眼神從震驚瞬間轉化為銳利如電的精光!
“伍萬裡和李雲龍他們……”
“他們竟然要在吃掉一個精銳美軍王牌團後,用繳獲的鋼鐵洪流去反攻完再撤退?!”
總參謀長第一個找回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隨即是洶湧澎湃的激賞,
“這計劃膽大包天,但卻完美符合了蘇聯方麵的要求!”
“天意!這是天意!”
“安養峽穀!吃掉一個精銳王牌團!這殲敵數量就已經極為可觀!”
“再然後加上伍萬裡那邊的閃擊和鋼鐵洪流反攻計劃,這殲滅萬敵的目標,完全有實現的可能!”
“而且不是被動的啃!是主動的砸!”
“是鋼七總隊慣用的閃電戰法!隻是冒險程度前所未有!難度前所未有!”
陳首長猛地接過話頭,略帶感慨的說道。
“轟!”
刹那間,整個指揮室仿佛被點燃了。
所有參謀都忍不住向前探身,眼睛死死盯著地圖,又看看那份作戰紀要,再看看蘇聯的電報。
一種巨大的、無法言喻的震撼、狂喜和敬佩感,像洶湧的岩漿噴薄而出!
“老天爺,居然完美對上……”
“這伍萬裡他難道真是能掐會算嗎?”
“蘇聯那邊剛布置了一個要他命的死局,他早就盤算著要去破那局了?”
“而且是以這般雄烈氣魄、這般奇思妙計去破?!”
先前那個拍桌子罵人的誌願軍老參謀,此刻已是熱淚盈眶,喃喃道。
“這…這是何等的氣魄!何等的豪情!聞所未聞!”
另一名誌願軍年輕參謀誇讚道。
“關鍵是時機!是膽魄!是實力!也是之前打出的信心!”
“沒有伍萬裡他們在鬆嶽山全殲美陸一師主力、俘虜中將的驚天大勝作為威懾背景,李雲龍、丁偉他們也不敢放心大膽去配合執行這麼險的計劃!”
“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壯哉啊!”
總參謀長激動地用力一揮拳,仿佛全身的熱血都在這一刻奔湧。
壓抑、絕望的氣氛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激蕩人心的熱血沸騰!
所有參謀的目光都熾熱地投向老總,等待著那份必將驚世駭俗的批準令。
老總站得筆直,臉上再無絲毫猶豫和掙紮。
他那雙閱儘滄桑的虎目中,此刻燃燒的是對勝利前所未有的堅定信念和無邊豪情!
他一把推開地圖上被煙灰燙過的痕跡,大手猛地拍在伍萬裡那份作戰計劃紀要上!
“讓他們好好打,此戰要打贏,還要打漂亮!”
老總深吸一口氣,最後說道。
“是!”
總參謀長聞言,連忙應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