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真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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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依次打粥,井然有序,縱是垂髫小兒亦不爭不搶,這般規矩在彆處食肆委實難見。

幾個書生相視感歎:“這店家深諳經營之道。”

排隊無非多等一時半刻,總好過推擠哄搶,有辱斯文。讀書人最講究體麵二字。

不多時便輪到劉幾上前,探頭看一眼鍋中,但見米粒熬得酥融,切成碎段的下水沉浮其間,粥麵綴著碧玉碎般的青蔥,勺子一攪,脂香便裹著米香盈盈漾開,濃香襲人。

吳銘拿起粥碗問:“也要及第粥?”

劉幾咽口唾沫,正色道:“但求果腹罷了,絕非貪圖及第之名,功名於我不過囊中之物,何需借粥名討彩頭?”

你這fg立的……怪不得你今科注定落榜。

“懂了,你要肉粥。”

吳銘立時拿起皮蛋瘦肉粥的鍋勺。

“不不不!”劉幾慌忙擺手,“我要及第粥!”

“茶葉蛋可要?”

“來一個!”

劉幾端著粥碗並茶葉蛋欲尋個落腳處,轉悠一圈卻發現店內店外早已座無虛席。

碗沿升騰的熱氣撲得人愈發焦躁,他抬高聲量問:“店家可有餘凳?”

“自己去尋。”

“未見空位!”

“沒看見便是沒有!”

蹲在道旁喝粥的虯髯漢子咧著嘴招呼:“小相公何不蹲著用粥?俺素來隻蹲不坐,蹲著吃反倒更香!”

劉幾沒好氣道:“我是太學生!”

“太學生怎的?”虯髯漢子滿臉疑惑,“莫非太學生雙膝鑲金,蹲不下,彎不得?”

霎時滿堂哄笑,十來個與他同窗的太學生亦掩袖偷樂。

“不可理喻!”

劉幾羞惱得滿臉通紅,轉頭想向店家討個說法,吳銘卻沒空搭理他,忙著招呼下一個食客。

這市井小店端的無禮!

以往憑著這身襴衫,無論到哪家食肆用飯,掌櫃的都敬讓他三分,哪見過這般不識好歹的商戶?

劉幾咬牙暗惱,卻也無可奈何,然蹲下絕無可能,他寧願站著吃粥。

環境是簡陋的,優待是沒有的,幸而這粥是真香啊!

他湊近粥碗深深吸嗅,頓覺口齒生津,腹中擂鼓!

昨夜曆經一場惡戰,眼下真有點餓了。

劉幾舉勺呼呼吹散熱氣,米粥一入口,心頭那點不滿霎時煙消雲散。

肝、肺、腸本是雜色下水,為富貴之人所棄,豈料在此粥中竟悉數去了腥膻,但覺米粒綿密細滑,臟腑酥爛入味,鮮香層層蕩開,豐富且綿長。

店家的待客之道雖然惡劣,這煮粥的功夫當真一絕!

熱燙的粥水沿著喉管滑落,劉幾顧不得擦拭鬢角細汗,三兩口清空瓷碗。

接著剝去茶葉蛋的蛋殼,露出一枚褐色的蛋,端的怪異,但是真香!確有一絲的淡淡茶香,更多的是鹹香和他分辨不出的美妙香氣,教人食指大動。

張嘴輕咬,鹵汁的馥鬱浸著蛋香漫過舌麵,前所未有的滿足感隨之湧上心頭。

有此等手藝,合該這店家倨傲!

唉,倘若早幾日知曉這巷中鋪麵,又何必吃那些寡淡無味的白粥?

唯有一事……

劉幾伸手到褡褳裡摸了摸,銅錢相撞之聲清冷如泉。

他少喪父母,立誌苦學,兜裡真沒幾個餘錢,憑太學發的這點例錢,偶爾改善夥食尚可,頓頓開葷卻是萬萬不行。

這粥隻賣十文一碗,已是不可思議的便宜,然而……

還碗時,劉幾盯著鍋裡的熱粥舔舔嘴唇:“明日當真要漲價?不知漲至幾何?”

吳銘隨口答:“大約十五文。”

立時又是一片“豈有此理”。

劉幾倒是可以理解,其他食肆的葷粥大多賣這個價,這才是合理的定價。

隻是對他這種寒生而言,五文差價亦須精打細算,往後再來,怕是不能貿然加蛋了。

吃飽喝足,一眾太學生心滿意足地離去。

賣完早飯,剩餘資金升至9500餘文,最後一次差遣李二郎買肉買魚,等他拿到行頭,就可以讓肉行和魚行送貨上門了。

菜隻能讓老爸獨自去買,吳銘掐著時間來到李行老府上,交罷入行錢,李鐵民笑問:“吳掌櫃會否騎馬?此去府衙有些路程,不若賃兩匹鞍馬代步。”

吳銘知道東京城裡有許多“出租馬”供人騎乘,“尋常出街市乾事,稍似路遠倦行,逐坊巷橋市,自有假賃鞍馬者,不過百錢”,在城內叫個出租馬不會超過100文。

可惜他尚未點亮這個技能,不過確實得學,東京城相當遼闊,馬作為主要的代步工具之一,以後肯定有用得著的地方。

李鐵民隻好喚人備一輛馬車,二人乘車徑往府衙注簿登記。

北宋的馬車也和今天的滴滴打車一樣有經濟型、舒適型和豪華型之分,李行老叫的這輛顯然是經濟型,車廂裡的軟裝約等於零,隻在座位上鋪了層薄薄的麥秸。

城裡限速,車夫駕馬徐徐前行,車廂隨著路麵起伏而上下抖動、左右搖晃,吳銘扶住身側凸起的橫梁,隻覺得臀部落座處硌得生骨。

李行老倒是安之若素,顯然已練就一身銅股鐵屁。

李鐵民忽然來了句:“吳掌櫃,恭喜啊!”

“???”吳銘一頭霧水,“我何喜之有?”

“我已有所耳聞,官府此番將以市價向周邊食肆采買,聽聞胡公點名要你吳記川飯供膳,國子監下轄諸學,生員數以千計,這可是一筆大買賣啊!”

李行老的消息很靈通嘛,能當行老的人果真不能小覷。

隻不過,這番話試探的意味明顯多過恭喜。

吳銘神色自若道:“李行老高看吳某了,吳記川飯不過一蕞爾小店,哪裡供得起數千人的飲食?須得各行各業、各商各戶齊心協力才是。”

“吳掌櫃高義!”李鐵民叉手致謝,“李某在此替崇明門周邊的食肆謝過。”

今早得知消息時,他立時便回過味來:吳掌櫃選在此時入行,分明就是衝這個來的。

食行的另幾個行老已經遣人來問了:這吳記川飯是誰的部將?怎的此前從未聽聞?

俱擔心自己抗爭了半天,最後給彆人做了嫁衣。

有吳掌櫃這句話李鐵民便放心了,回頭也好向另幾個行老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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