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一家四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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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洶湧如沸,裹挾著吳銘等人向寺門湧去。

隨著旭日東升,暑氣亦蒸騰起來,擠在人群裡沒走幾步,汗水便自額角滾落,浸得衣領濡濕一片。

方擠過大三門,喧囂聲中忽聞鳥囀禽鳴、犬吠貓叫。

原是步入了“花鳥市場”。

在現代社會,以飼養寵物為興趣愛好已經非常普遍,但鮮有人知道,這類愛好的大規模流行正是始於宋代。

宋人可豢養的寵物種類非常豐富,除了常見的貓狗鳥魚,許多21世紀的保護動物同樣名列達官貴人的飼養清單。

吳銘隻粗略掃了幾眼,但見細巧竹籠裡黃鶯剔羽,紫漆站架上鸚鵡振翅,銅籠裡的孔雀曳尾開屏,被栓住腳脖子的金絲猴抓耳撓腮;孤影伶仃的白鶴忽然引頸清唳,聲透市囂……

再往裡走,第二、三門之間,頓見市肆如林。

庭院中心,數十頂彩緞幕帳如繁花競綻,搭成一處處“高檔攤位”,餘下攤位則露天排布於四周所劃定的區域內,萬千貨物或就地鋪陳,或置於案上,密密麻麻難見空隙。

吳銘擦汗前行,目光掃掠:草席竹席、洗漱用具、馬具弓劍、時令鮮果、乾肉臘肉……此間便是日用百貨區和果品飲食區了。

他花了400文的高價,租到的自然是位於中心地段的彩幕攤位。

隨李二郎走至自家攤位,一路所見的商品琳琅滿目,說是市井百工竟皆囊括於此亦不為過。

好消息是:暫時沒有發現競品。

取出憑證給寺僧驗明,吳記川飯正式入駐!

五人擱下物什,吳銘留下來看守,李二郎同那三個腳夫接著回去搬運。

敢花400文租彩幕攤位的商販,賣的基本都是高溢價的商品,比如左鄰右舍這兩家,出售的便是從外地運來的河鮮和水果。

吳銘將吳記川飯的布招掛出,同時掛出的還有出發前讓謝清歡寫的四句廣告詞:“香鹵鵪鶉蛋,十五文兩串,君之壯陽丹,妾之養顏丸”。

布幌子一經掛出,立刻便有許多道或隱蔽或大膽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朝此間投來。

李二郎領著三個腳夫來回跑了兩趟,方才把所有東西搬完。

吳銘付訖腳資,每人20文。三人唱喏謝過,喜孜孜離去。

“咦?”他張望兩眼,“小謝呢?”

“師父,我在這兒……”

謝清歡以蒲扇遮麵,弱弱舉手。

吳銘詫異道:“你作甚?相國寺不許女施主露臉?”

不對啊,隔壁賣鮮果的便是一對夫妻,人家不也大大方方的嗎?

“沒有……”

謝清歡猶舉蒲扇半遮麵,遮露之間,雙頰飛霞,目光幾度掠向高掛的布幌子。

吳銘恍然大明白:“嫌丟人啊?”

嗯!

謝清歡在心裡重重點頭。

晨間師父讓她執筆手書這廣告詞的時候,她便覺得羞也羞死了,如今看著自己的字跡高懸頭頂,感受著來往人流的矚目,教她如何抬得起頭來?恨不得鑽進地縫裡才好。

恰在此時,擺好攤的李二郎扯著嗓子吆喝起來:

“吳記川飯開賣了,走過路過瞧一瞧!

鹵豬耳,鹵雞腳,文火慢煨三更灶!

熏板鴨,熏肉條,買回家去下酒妙!

串豆皮,串雞腰,鵪鶉蛋香滋味好!

一串提神醒腦,兩串金槍不倒,三串永不疲勞!”

前麵都很正常,聽到最後三句,謝清歡急急捂耳,驀地發現手不夠用,捂住了耳朵便沒法舉扇遮麵了,趕緊埋頭躲進彩幕帷帳裡。

到底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吳、李二人便不覺得羞恥,市井裡比這露骨的小詞多了去了。

再說了,布幌子上的廣告詞和李二郎的吆喝分明效果拔群。

隻一眨眼的工夫,便有五六個老少爺們踱步過來,駐足攤前裝模作樣地挑選一陣,最後都要了兩串鵪鶉蛋。

鵪鶉蛋八文一串,十五文兩串,一串四個,價格比市場價高不少,畢竟大相國寺,不能當成尋常的市集,其性質更接近景區,景區是這樣的。

估摸著應該已經過了八點,寺廟裡的遊客漸漸多起來。

今天是旬休日,許多在京以及京郊的官員和富人都攜家眷來相國寺遊玩。李清照夫婦便是此間常客,頻頻光顧資聖閣殿門前的書畫古玩攤,夫妻倆寧典衣換錢也要捧回自己的最愛,回家後“相對展玩咀嚼”,興味盎然。

在東京待得時間長了,見的人多了,吳銘也能通過著裝分辨出遊客的身份,即便同為富裕階層,士大夫和富商的四季常服亦有差彆。

比如正杵在攤前眼巴巴盯著鹵肉的這個小女娃,約莫六七歲光景,一頭鴉羽般的烏發綰成兩個小髻,身著緋綠羅衣,腰間束著垂絲絛帶,一看便知生在清貴門庭。

“哥哥!”她忽然抬頭看向吳銘,伸手指向麵前的鹵豬頭肉,“我想吃這個!”

不叫店家叫哥哥,小嘴真甜!

吳銘彎下腰,笑答:“二十文一份。”

“唔……”

小女娃解下腰間的小荷囊,將囊中銅板儘數傾在掌心,指尖逐枚輕點:“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我隻有八文錢!”

複又抬頭,認真發問:“八文錢能買多少份?”

吳銘有意逗她:“二十文一份,半份是多少錢?你要是能算對,我便賣給你。”

“半份……”

小女娃一下怔住,她連十以內的加減尚且算不明白呢,哥哥太欺負人了!

忽然瞥見哥哥身後的阿姐衝自己攤開雙掌。

她脫口道:“十文!”

哎喲,不錯哦!

吳銘見她半晌不吭聲,還以為算不出來呢。

“好,我說到做到,原本須賣十文的鹵肉,我隻收你八文。”

吳銘拿荷葉給她打包了半份香鹵豬頭肉。

師徒倆目送小女娃捧著荷葉包如遊魚般穿梭於紛遝人叢,終在廊下尋見父母與兄長。

其父正傍柱默立觀覽書畫,渾然忘世,但見其衣領斜聳,一截荊枝隨意綰髺,發鬆欲墮;頜下髭須亦疏疏落落,雖衣著不俗,卻不修邊幅。

“師父……”

衣角忽然被人扯了扯,謝清歡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那是臨川先生。”

吳銘愣了下,臨川先生……王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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